白娟弯腰开始刷衣服，雪白的额头上，顿时露出了一颗颗细密的汗珠。
秦川突然感到一阵心疼。
天气闷热，一家人都摇着蒲扇坐在阶沿上纳凉，对白娟的忙碌，所有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显然，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的这些活计都是由白娟一个人干的。
他的妻子，不像是凌家的儿媳妇，倒像是凌家的佣人。眼前这一切，他却无力改变。
他无声地上前，从盆里拿出一件衣服，用力搓洗起来。
白娟赶紧从他手里抢过来，低声说，“我们这里的男人是不洗衣服的，要是让人看见了，会笑话你的。”
秦川重新抢过衣服，“说男人不能洗衣服的，就是混蛋。我别的本事没有，洗衣服倒挺干净。我这人做事，只凭自己的好恶，从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白娟深以为然，“你说得对，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凌云却在这个时候走过来说，“大哥，我有话要跟你说。”
白娟知道他要说什么，把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二弟，娘在屋里呢，你可不许乱来。”
凌云点头，“放心吧，我做事自有分寸。”
秦川见凌云脸色不对，在盆里洗净了手，才对凌云说，“有什么话，咱们出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门，凌云才停住脚步，冷冷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不是我大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大哥？”
秦川脸上的肌肉不经意地牵动了一下，“臭小子，我自信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凌云注视着他的脸说，“你别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必须告诉我，我大哥在哪里，你到底是谁，来我们家到底想干什么？”
秦川深吸了一口气，深遂的眸子里起了一层雾，“你大哥在战场上牺牲了，这事你爹知道。之所以不告诉你们，是担心你娘的身体。我是你大哥的战友，我叫秦川。你大哥是为了掩护我牺牲的，所以，以儿子的身份照顾你爹娘是应当应份的。”
“包括娶媳妇吗？”
凌云怒气冲冲地说，“你明知道自己不是我大哥，却以他的名义娶媳妇，你不觉得这事很荒唐吗？白娟是个好女人，我不允许你欺负她。”
秦川有些意外，凌云居然会这么维护白娟。
“白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也看出来了，她并不在意。”
秦川替白娟洗爹娘的换洗衣服，白娟并没有拒绝，相反，还表现得十分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凌云心里竟有些不快。
他没想明白自己不快的原因在哪里，索性也不想了，接着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以我大哥的身份娶白娟，你家里人知道吗？以后，你会不会带她离开我们家，去你家生活？”
这个问题，秦川还真不好回答。
林玉芬在弥留之际呼唤儿子的名字，他脑子一热，便上前拉着她的手说，“娘，儿子回来了。”
他只是不忍心这个母亲抱憾终身，没想到，就他这么一声娘，竟把林玉芬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林玉芬说自己命不久矣，想在有生之年看着儿子娶媳妇，鬼使神差，他竟然答应了。他承认，答应林玉芬的时候，有些冲动。过后他也想明白了，不管白家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他都会认他为妻子，对她负责。
他看着远方，象是对凌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现在我还没有想清楚，一切都等娘的身体好了再说吧。”
凌云无言对对。
娘的身体明摆着，受不了任何刺激，真把盖子揭开，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谁都无法预料。毕竟，谁都不敢拿娘的身体赌一把。
半晌，凌云才说，“你跟白娟有爱情吗？”
“你一个小屁孩儿，居然还知道爱情。”
秦川拍了一下凌云的肩膀，“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白娟是个好女孩儿，我会对她负责任的。记住，我现在的身份是你大哥，别在任何人面前说漏了嘴。”
凌云的嘴唇动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秦川重新回到院子里，白娟已经晾好了衣服，准备做晚饭。
洗衣服秦川在行，一进灶房，他就彻底傻眼了。
白绢体贴地说，“你去房间里歇着，饭做好了我再叫你。”
不知道为什么，秦川就是想呆在这里，不想离开。
“我的厨艺不行，跟你学总可以吧。我现在还记得你上次做的手擀面，真好吃。”
白娟莞尔一笑，“你的运气不错，我今天用木耳在食堂换了一斤肉，晚上咱们就有肉吃了。”
白娟的厨艺着实了得，眨眼间，青椒炒肉丝，木耳炒肉片，鱼香茄子，虎皮海椒，小白菜汤便出锅了。
院子里芳香四溢，隔壁王翠花家的猫都嗅着气味跑来了，围着白娟的脚“喵喵”直叫。
凌霞的脑袋探进灶房，“大嫂，今天吃什么菜呀，这么香？”
白娟快活地说，“当然是吃肉啦，小妹这么瘦，一会儿多吃点。”
凌霞欢呼着冲进爹娘的屋子，“娘，娘，有肉吃了，快出来吧。”
凌志第一个冲进灶房，看到灶台上的菜，顿时食指大动，喉咙里都快伸出手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说，“大嫂，现在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白娟宠溺地看了三弟一眼，“小馋猫，中午是不是没吃饱饭，这么快就饿成这样。去吧，叫爷爷奶奶他们来吃饭。”
凌志撒开脚丫子跑出了灶房。
秦川低声说，“你从哪儿学的这些本事？”
白娟漫不经心地一笑，“不过是些家常菜，还用得着学吗？”
真不需要学吗，秦川怎么觉得，这样的家常菜，连饭馆里的大厨做的都没这么香呢。
一家人坐在八仙桌上，凌老爷子提议，“一家人难得这么齐，我床底下还有瓶酒，拿出来，咱们今天把它给解决了。”
凌云站起来，“爷爷，我去拿。”
“什么菜这么香？”
林玉芬眼神不好，鼻子却十分灵敏，只嗅了一下，便对丈夫说，“医院里的饭菜连盐都舍不得多放一点，我嘴里早淡出鸟味来了。家里的菜，只闻一下，就觉得香得不行。”
凌霞在一旁说，“娘，有肉吃，当然香了。”
他们回家是临时起意，也就是说，家里并不知道他们出院回家。
林玉芬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我们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们的生活开得挺不错啊。”
寻常人家，如果不是过年过节或者是家里来重要客人，是不可能吃肉的。家里不是早就没钱了吗，哪来的钱吃肉？
白娟看出婆婆的不快，赶紧解释，“木耳是院子里长的，肉是用木耳换的。茄子和辣椒都是后院摘的，没花什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