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呀。”
有人拉长了声音说,“费征崎可是我们青龙场的第一个大学生,听说现在县建筑公司实习呢,没听说他谈对象了呀。”
旁边一人重重地点头,“就是,费家刚得了一大笔征地款,正是红得烫人的时候,什么样的媳妇不好找。”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他们的意思是说,白梅配不上费征崎。
陈慧早坐不住了,把女儿拉到一旁低声说,“梅啊,费征崎这个时候还不露面,到底是啥意思啊?你总说不让我管,可你好歹也给我交个底,让我心里有数吧。”
白梅咬了咬牙,“他肯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我去看看。”
说罢,便如风摆扬柳般走了出去。
这一幕,令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丫头居然在老爷子的灵前卖弄风骚,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其实,白家办丧事,帮忙的人满大街借各种家具,岂有不惊动费家的道理。只是,费征崎一想到要在整个青龙场的父老乡亲面前宣布他和白梅的婚事,心里就沮丧得不行。
他对白梅实行的是“拖”字诀,原本想着能拖一天算一天。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白家老爷子竟会在这个时候蹬了腿。
又白梅的性子,正恨不得满世界宣扬她跟自己的婚事呢,现在白家大张旗鼓地办丧事,她肯定会趁此机会,向所有人宣布,她跟自己的婚事。
自己是青龙场第一个大学生,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啊。现在却要跟青龙场最臭名昭著的女人结婚,让他的一张脸往哪里搁。
他清楚地知道,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在场不在场,白梅肯定已经宣布了他们要结婚的消息。他躲在家里,只是想逃避,不愿意面对。
圣经上说,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上帝让自己考上大学,却又派白梅来拆磨自己,未免也太讽刺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家办丧事,整条街上的人都在忙碌。抛开亲家这事不谈,费家也没有理由坐视不理啊。
胡玉枝简直愁死了。
她做事手脚慢,可街上哪户人家有事,她都会过去帮忙。反正只要人到了,干活多少快慢也没人会说什么。
这次有儿子在,她便不敢轻举妄动。
儿子长大成-人,又有学问。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儿子当成了主心骨。现在儿子坐着不动,她便不知道如何是好。
半晌,她才小心地说,“听说老爷子的丧事是白娟领头办的,你二弟马上就要到白娟手底下干活,你又要娶白梅,在家里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费征崎扶着额头,低声说,“娘,你别说了,让我想想,让我再仔细想想。
遗撼的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来。
胡玉枝简单的脑袋如何知道儿子心里有这么多复杂的想法,她只知道,再不出去帮忙,街坊该说闲话了。
正想催儿子呢,白梅已经气呼呼地到了。
“费征崎,我还以为你被什么事绊住了,没想到,你竟好好地在家里闲着。”
她气急败坏,手指头都快戳到费征崎的鼻子了。
“我们家办事,左邻右舍都来帮忙,偏你这个本该出大力的孙女婿不在。啥意思,故意让我在所有人面前没脸。”
费征崎灵机一动,顺手便找了个借口。
“我早就想过去了,只是突然感到头痛胸闷,四肢无力。别说过去帮忙,连到卫生院的力气都没有。”
白梅有些怀疑,“我们家刚出事,你就生病了,还真是巧了。”
胡玉枝忙在一旁帮腔,“人吃五谷生百病,你们家老爷子昨天还在街上溜达,今天就死了。这世上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呢。征崎病成这个样子,你不会还逼他到你们家帮忙吧。”
母子俩一唱一和,说得跟真的一样,白梅不由得不信。
“要是真病了,我当然不会逼他。只是,刚才还好好的,一转眼就病了,我当然会怀疑,邹只是想偷懒,不想过去帮忙了。”
“我们之间,要是连这点是起码的信任度都没有,那才是悲哀呢。”
白梅忙说,“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那些人不相信我们要结婚了。我只是想趁这个机会,向所有人宣布我们的婚事。”
“不管别人怎么看,也改变不了我们是夫妻的现实。”
费征崎诅咒发誓,“我要是为了不去帮忙装病,天打五雷轰。”
“算了,我信你还不成吗?”
白梅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额头不烫,不像是发烧。我陪你去卫生院找医生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费征崎赶紧摆手,“你那边一堆事,就别管我了。我身体皮实,蒙上被子睡一觉,把汗发出来,估计就没事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你爷爷那边,我恐怕帮不上忙了。”
“帮不上就帮不上吧,谁叫你病了呢。”
白梅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十分懊恼,“病成这样,还惦记着上班,你不要命啦。不如,找人到单位请个假,休息两天再说吧。”
费征崎重重地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你就放心吧。”
看着白梅离去,费征崎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对付过去了,可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心里一点数没有。
他原本打算到银行取200块钱给白梅,堵住她的嘴的,现在又改变了主意。
他现在是病人,病人就得有病人的样子,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明天,等到明天,也许他就想到办法对付白梅了。
看着白梅离去的背影,胡玉枝却忧心忡忡。
“白老爷子的丧事是白娟办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白娟的面子上,咱们也应该过去帮忙的。”
费征崎此刻最不想见的人,就是白娟了。
他一直固执地认为,白娟对他是有感情的。她对自己的态度这么恶劣,只是因为自己当年不肯带着她私奔。他相信,总有一天,白娟一定会明白自己的苦衷。
现在她又是开公司又是办工作,过得风生水起,如果跟自己私奔了,怎么可能还有这一切。说起来,她还得感激自己当年的明智呢。
他一直在白娟面前表白,自己对她的忠贞不渝,现在却要跟白梅结婚,白娟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自己。
他想了想,只得安慰母亲,“二弟到砖厂上班的事,并不是因为白娟的人情。他们占了咱们家的山地。按照政策,砖厂必须给咱们家一个进厂上班的指标。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得罪了她,会影响二弟上班。”
“可她是老板,得罪了她,总不是啥好事吧。我知道白梅跟白娟不对付,可她们终究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你已经决定了跟白梅结婚,就是白家的女婿。白家老爷子出事,你这个女婿躲着不露面,还是有点说不过去。除非,你并不想跟她结婚。”
哪个龟孙子才想跟她结婚。
费征崎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嘴里却说,“娘,我身体是真的不舒服,你就不能让我静一会儿吗?”
胡玉枝吓了一跳,“你身体哪儿不舒服,赶紧去卫生院找医生啊。咱们家现在有钱了,没必要为了省钱把病耽搁了。”
费征崎的头真的痛起来,“有你说这闲话的功夫,早去白家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