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娟嫁到凌家，白威这么大反应，陈慧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傻儿子，竟对白娟动起了心思。
唉，这傻小子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家里两个妹妹，只有一个是捡来的。白梅是梁家的闺女，白娟便只能是他亲妹妹。哥哥娶妹妹，岂不是笑话。
她吱唔着说，“你大哥现在人大了，心也大了，挣的工资一分钱不交。你爹不在了，现在也没人能约束得了他。你是我亲闺女，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白娟当即说，“娘，大哥真要一分钱不交，肯定不占理。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让大哥每个月交生活费……”
白冰打断了她，“别说大哥，还是说你吧。”
“行，那就说我吧。”
白娟双手抱臂，冷冷地说，“娘收了凌家六百块钱彩礼，却不舍得替我置办一分钱嫁妆。娘似乎从来都没想过，我到了凌家，别人会怎么看我。”
“嫁妆，你还好意思要嫁妆？”
陈慧怒气冲冲地说，“我让你回来看我，你倒跟我算起账来了。”
白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外，此时说，“娟啦，你娘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你得多体量她才是。”
白娟有些吃惊，奶奶跟娘平时不是一见面就掐吗，什么时候一个鼻孔出气啦？
对了，自己的身世奶奶肯定清楚，却不肯站出来主持正义，这说明，奶奶跟娘在某些问题上，还是保持了默契的。
她心里腹诽着，嘴上却说，“我要是不体量娘，就不会答应替姐姐嫁到凌家了。为了这份孝顺，我搭上了一辈子的幸福，奶奶要是觉得，这样还不够，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冰在一旁早不耐烦了，“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奶奶刚才说了，娘养大你不容易，你挣了这么多钱，不应该拿出来孝敬娘吗？”
白娟不怒反笑，“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们说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我挣多少钱，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没有关系啦？”
陈慧挽起了袖子，“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容易吗，我养你小，你养我老，天经地义。你今天要是不痛快给个说法，就别想出这个门。”
白娟突然意识到，在屋里这个狭小的空间，她太容易吃亏了。
不过，她脸上并没有表示出来，还淡淡地说，“屋里太闷，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到外面说吧。把街坊邻居都叫上，让他们评评理，我该给你个什么样的说法。”
凌老太太堵在门口，有意无意地拦住了她的去路，“娟啦，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事，还是一家人关起门来，好好商量的好。你娘没文化，说话粗鲁，你是她亲闺女，可不能跟她计较。”
妥妥的道德绑架。
白娟点了点头，“看来，你们都是商量好的是吧。不用商量，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你们看着办吧。”
“别以为你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
白冰跳起来，挥手便朝白娟打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白娟刚闪身要躲，门外却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白娟一听声音，便知道是大哥回来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高兴地叫起来，“大哥，你可回来了。”
白威高大的身子已经出现在房门口，“白冰，我警告你，你要敢动白娟一个手指头，我拧下你脑袋当夜壶。”
白冰在这个家，最怵的就是大哥了。
他躲到娘身后，小声说，“娘，大哥欺负我。”
陈慧连忙呼喝，“白威，你是大哥，咋能欺负弟弟呢？”
白威冷笑，“哥哥不许打弟弟，弟弟却可以打姐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会有这样奇葩的规矩。”
他转身对白娟说，“小妹，你不是在收鸡蛋吗，回这个家干什么？”
白娟低声说，“娘托人捎信，说病得很重，我要是不回来，娘恐怕又要说闲话了。”
白威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现在看到了，娘的身体壮得能打死一头牛，怎么会生病？”
白娟感慨，“是啊，现在知道也晚啦。娘的眼里，除了钱，已经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白威点头，“我明白了，娘是问你要钱，对吧？走吧，我送你出去，有我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陈慧眼看着白娟要走，赶紧说，“白威，白娟的事，你不许管。”
白威却定定地说，“小妹的事，我还就管定了。我是你儿子，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最清楚。娘，收手吧，别逼我说出更难听的话。”
不是威胁，陈慧拿这个儿子，还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白娟推起自行车，兄妹俩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
从街上穿过，兄妹俩都没有说话。
直到上了大路，白娟才低声说，“谢谢你，大哥！”
白威心里一阵刺痛，半晌才说，“你在凌家过的还好吧。”
白娟轻声说，“放心吧大哥，我挺好的。”
“什么叫挺好的？”
白威有些生气，“秦川娶了你，却把你扔在凌家。以后，要是秦家不认你这个媳妇，你跟凌家又没有一点关系，将来你怎么办？”
白娟低声说，“大哥，事情没你想像的那么复杂。秦川昨天刚给我寄了钱，这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白威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凌家的彩礼，只要我凑够了钱，就能替你赎身了。”
白娟停住了脚步，“娘说，你一分钱都不给，原来，你想凑钱还给凌家。”
“也不是一分钱不给，我每个月也给了家用的。娘手意思，是想让我把工资全部都交到她手里……可钱要是到了娘手里，让她再拿出来，比登天还难。现在这年头，没有钱，还真是不行。
说到这里，白威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大哥没本事，让你受苦了。放心吧，我会努力加班挣钱，尽快还清凌家的那笔钱。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白娟困难地措词，“大哥，你想岔了。其实，我的生活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糕，至少，我认为自己是充实而快乐的。”
白威不解，“你充实，还快乐？”
“对啊，我现在能挣钱，说不定比你的收入还高些。娘肯定是听到了风声，所以，才骗我回来。”
白威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他一直以为，他心爱的的姑娘正等着他去拯救呢。没想到，白娟竟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切，是多余的。
半晌，他才说，“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我只希望你能记住，大哥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白娟的眼睛起了一层雾，“大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会记住你说的话的。天不早了，你上了一天班也累了，就别送了。”
白威停住了脚步，白娟抬腿上了自行车。不用回头她就知道，大哥一直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