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马奎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出来的。
快到天亮的时候，他才算把事情捋了个大概。
现在这种局势，存着着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刘万明中途后悔，不想替自己办事，躲了。另一种可能则是，刘万明做事不秘，事情败露，被警方控制起来了。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么，被刘万明供出来，便是大慨率事件。
不过，警方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单凭刘万明的一面之辞，根本无法给自己定罪。到时候，自己大可以推个干净，再定刘万明一个诬陷罪。
也就是说，事情并没有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有本家大哥罩着，谁敢轻易动他？
话是这么说，坐在会议室开会，他还是心神不宁，无论如何都集中不起注意力。
王主任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关切地看着他说，
“马县长，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马奎立即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头痛得厉害，估计是感冒了。”
王主任提议，“既然病了，就别硬撑着，让司机送你去医院找个大夫仔细检查一下吧。工作要紧，身体也重要。”
能有借口离开这么个鬼地方，当然不错了。
马奎如释重负，站起来说，“行，你们继续，我去医院看病。”
会议室的门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几个人穿着便服，一脸严肃地走进来。
为首一人走到马奎面前，掏出证件，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我是省厅专案组的孙华，你涉嫌一桩刑事案件，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马县长涉嫌刑事案件，还惊动了省厅？
会议室里的人都睁大的眼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马奎的脸一下子变得跟纸一样白。
不过，他仍强作镇定，“孙警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一堂堂县长，怎么可能涉及到刑事案件。你们可以不尊重我，却不能不尊重屏山30万人民。”
孙华冷冷地说，“别拿屏山人民说事，我们警方办案，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没有铁的证据，我们是不会惊动你的。”
铁的证据？
这么说，刘万明真的栽了？
马奎的脑子嗡嗡作响，说起话来便口不择言，“我上头有人，谁敢动我？”
孙华一脸冷凛，“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要你触犯了法律，就必须接受法律的惩罚。”
马奎只得说，“跟你们走可以，我得先打个电话。”
他想通知本家大哥，想办法救他。
孙华冷笑，“想搬救兵，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的好。只要你触犯了法律，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马奎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到屏山这么长时间，竟没有培养一个心腹。现在出事，连个向大哥报信的人也没有。
他心里害怕，却仍嘴硬，“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孙华知道马奎是在提醒他身后有人，心里不禁一阵恼怒。
“别做春秋梦了，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老老实实地交待你的问题，别抱任何幻想。”
孙华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马奎的腿都软了，哪里还能挪动步子。
如此色厉内荏的角钯，孙华见得多了，一个眼神，身后立即闪出两个人，一左一右将马奎架住，将他拖了出去。
坐在审讯室特制的椅子上，马奎才算定住了神。
他相信，过不了多久，大哥就会得到他的消息。不管他有多生气，都不会对他置之不理。
在他眼里，大哥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只要他出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想通了这个环节，他便佯装生气地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影响我工作。”
话出口了他才想起来，这话略显粗鲁，有失他县长的身份。正想着补一句，却听孙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姓名！”
还真把老子当犯人了啊，马奎彻底动怒了。
“是你们把我抓起来的，现在还装模作样地问我姓名，真是岂有此理。”
孙华没有理会他的愤怒，只高了音量，“姓名？”
孙华的声音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马奎心里一颤，身子竟不知不觉地竟矮了一截。
事情好像不对劲，他们的确是把自己当犯人了。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不敢确定，他要是再不配合，孙华身边那个如狼似虎的汉子会不会对他动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咽了一口唾沫，小声说，“马奎！”
孙华接下来的问话倒像是走流程，什么性别、民族、年龄藉贯文化程试等等。
这些问题，马奎都回答得十分流利。
就在他快要放松警惕的时候，孙华才不紧不慢地说，
“知道为什么来这里吗？”
马奎没好气地说，“是你们请我来的，我哪儿知道。”
孙华站起身，把一摞照片放在他面前，“解释一下吧。”
这些照片，跟那个神秘人物信封里的东西如出一辙。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马奎头上的汗水唰地流了下来。
不过，他仍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我承认跟两个女人有染，就算是生活作风有点问题吧。这事顶天也只能算是人民内部矛盾，省厅如此兴师动众，是不是小题大作了些。”
孙华冷冷地说，“你要只是生活作风问题，自然轮不到我们警方来管。可是接下来，围绕这些东西，你又干了哪些勾当。”
马奎怒气冲冲地说，“这些证据属非法获取，不足为证。如果你们要以此定罪，我保留向上级有关部门申诉的权利。”
“等法院判决下来，你有申诉的权利。”
孙华冷冷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个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老实交待，还能争取宽大处理。想要抵赖，纯粹是自寻死路。”
马奎脸上的肌肉不经意地抽-动了一下，仍不肯服软，“我不明白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不过就是犯了一个任何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罢了。你们想拿这事做文章，真是岂有此理。”
坦白从宽，把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只要他死不承认，熬到大哥出手，他就过关了。
孙华摁了一下桌子上的呼叫器。
审讯室的门开了，一个警员推着一个轮椅进来，上面坐着的，正是江国强。
江国强没有死，浑身裹满了纱布，还坐在轮椅上。
再也没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了。
他定了定神，才故作惊讶地说，“江总，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当然是拜你所赐了。”
江国强的声音有些沙哑，“马奎，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替你卖命，你却要我的命。”
马奎咬着牙说，“你担任县建筑公司总经理，是县里的集体决定，怎么就说成替我卖命了？再说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办公室，连你面都没见过，要你的命，更是无稽之谈。”
江国强从怀里掏出一只录音笔，沉声说，“这只录音笔，是一个战友送我的礼物。跟你在梅园见面那天，我刚巧带在身上。你记不记得，我们谈话期间，我上了一趟厕所。从厕所回来，我已经打开了录音笔……”
马奎额头上顿时冒出了豆大的汗水，“你敢偷录我们的谈话内容。”
江国强阴森森地说，“幸好当初我留了个心眼，否则，我现在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