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刘-燕哭得泣不成声,白娟一瞬间已经动了怜悯之心。但她很快就恢复了理智,竭力用平静的语气说,
“你的性格我太了解不过,你今天在我面前这一跪,总有一天,你会在我身上加倍地找回来。如果我一时心软再次接收你,从此以后,我便不得不时时提防你哪一天缓过气来,再咬我一口。你觉得,我会愚蠢到允许在身边埋一个定时炸弹吗?”
刘-燕确实有暂忍韩信袴下之辱的想法,见被白娟识破,顿时停止了哭泣。等她再站起来的时候,眼里已经充满了怨毒。
“别用你那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我,我不会永远这么潦倒,总有一天,你会让你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明明是自己咎由自取,却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别人身上,简直是岂有此理。以前上学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刘-燕的性格如此偏激呢。
白娟懒得跟她争辨,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她现在还饿着肚子呢,哪有资格去当别人的人生教父。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脚下的路是自己选的,所有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青龙场的人不习惯夜生活,街上也没有任何娱乐设施。清冷的街面上,只有几个不知疲倦的孩子在放炮仗。
不知不觉间,白娟已经走到刚买的那座破房子前。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掏出兜里的火柴盒,取出一根划亮了。
火苗在她手里欢快地跳跃着,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安徒生童话里,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凭借这一丝光亮,她快步走到白天布置好的房间里。
火苗熄了,无边的黑暗向她袭来。她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孤独和无助。她的情绪突然崩溃,泪水顺着脸颊,流了满面。
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坚硬的外壳下面,包裹着的是一颗脆弱的心。
重生到这一世,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太艰难了。她有着太多的压抑和憋屈,太需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发泄自己的情绪了。
在警局看到秦川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不再孤独。只可惜,还没顾得上高兴,秦川就被他姑父和大姐带走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跟秦川之间,确实隔着一道巨大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马丽说得对,她跟秦川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两人的身份太过悬殊,秦家根本不会接受一个煤矿工人的女儿做儿媳妇。所谓的三年之约,不过是一种缓兵之计而已。
没有人相信秦川会对自己矢志不渝,凭借着前世对秦川的信赖,她才能走到今天。
不过,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会做百分之一百的努力。这一世她就是来还债的,哪怕最终被辜负了,她也无怨无悔。
她不相信命运,更不会向命运屈服。三年后,她一定会向世人展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她重新划燃一根火柴,床上一个乌黑发亮的铁匣子出现在面前。
这是她在交流会上摸到的奖品,收录机。
离开凌家的时候,她考虑过把它留给凌云学英语,想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打算。不给凌云留一点念想和希望,对他恐怕才是最好的。
轻轻摁下按键,一个轻柔婉转,略带忧伤的歌声,便在夜空中响起。
“风儿呀吹动我的船帆,情郎呀我要和你见面,诉说我心里对你的思念。当我还没来到你的面前,你千万要把我要记在心田……”
歌声不经意间,便触碰到她心底最柔弱的那一部份,她再一次泪流满面。
虽然白娟把收录机的音量调到了最低,白威在街上还是听得痴了。
这样的天簌之音是他从未听过的,只听了一会儿,便深深地打动了他。
一曲唱罢,他才倏地醒悟,自己是来给白娟送饭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下门。
白娟听到声音,划了根火柴,走到门口问,“谁呀?”
白威回答,“小妹,我是大哥,给你送吃的来了。”
白娟心里倏地涌起一股暖流,她拉开门,果然见大哥打着手电站在门外。
见他空着手,她不禁有点奇怪,“大哥,你送的饭菜呢?”
白威从怀里掏出一个饭盒,“快吃吧,要不,一会儿该凉了。”
原来,大哥是用自己的体温替自己捂着饭菜呢。
她的喉咙哽咽了一下,才轻声说,“大哥,谢谢你!”
微弱的手电光下,白娟梨花带雨的模样象一棵柔弱的菟丝花,格外令人怜惜。
白威的心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白娟哭过。趁他不在的时候,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哭。一瞬间,白威有一种想把她拥在怀里的冲动。
一阵狗吠,令他倏地清醒过来。
他把手电递给白娟,沉声说,“别说傻话,快趁热吃吧。我回去了,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可要小心。别随便给人开门。有什么事告诉大哥,别一个人死扛。”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在这里呆下去,他担心会控制不住自己。他真爱白娟,就不能让她的清誉受损。
白娟哪里知道,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大哥的脑子里就转过了这么多念头。
她吃饱喝足,躺在床上,便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刚亮,她便起来了。
后院有口摇井,打出来的水还是温热的。
她草草洗了把脸,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梳在脑后,松松地扎了个马尾,便上街了。
虽然是过年,饮食店还是早早地就开门卖早点了。
白娟花一毛钱买了一碗稀饭,一个馒头,外加一个小菜,坐在店里的桌子上,边吃边在脑子里整理今天要做的事情。
等供销社开门,得买一些生活心需品才是。她现在不缺钱,没必要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
另外,得打听一下,镇上哪些木匠和泥瓦匠能修房子。她是外行,得多向行家了解,才能少走弯路。父亲昨天虽说替自己介绍行家,但他走得这么急,显然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所有,这事还得自己想办法。
春节期间,供销社的货物充足,而且有很多货物不要票就能买到。
她不喜欢在一些生活琐事上浪费时间,三下五除二就买好了需要的日用品。正在打包,大哥白威却喘着粗气出现在她面前。
“小妹,一个叫许华的人来找你,说是梁厂长派来的,你快去看看吧。”
白娟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大哥,这是真的吗?他在哪里,我马上去见他。”
这是亲生父亲替自己做的第一件事,白娟激动得不能自已。
白威疼爱地看着她说,“人已经来了,就在家里等着。见不到你,他是不会走的。你着什么急嘛?”
一听说那人在家里,白娟顿时有些迟疑,“家里那些亲戚,不会还在吧。”
白威笑道:“放心吧,那些人的心思现在全在你姐身上呢,顾不得理会你。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用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