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冷，四个人一出屋子，老北风冒着烟刮着雪花，扑面而来，四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不匀称了。
“去哪，大哥？”刁老七年龄最大，比这白翠文都大几岁，只是，江湖上能叫哥的，都是有些本事和钱财的主儿，刁老七是小贩子，倒腾旧货打鼓的出身，平时没少仰仗白翠文的势力，自然不敢攀大，甘心做了二弟，二孩最小，是江河上鱼贩子的后代，水性好，年纪最小，棍子是老三，赌徒，心眼不大健全，不是本地人，据说当年是滚过宝局的亡命的主儿，浑身上下，都是棍子伤，所以才有个花名叫棍子。他的那个样子，壮实且高，确实也像根棍子。
刁老七心眼多，低声问了一句。
“大哥，咋整，你说！”
白翠文眯着眼睛，说了一句“盯住他们俩，回头我告诉你怎么回事。”白翠文带着二孩和棍子回了附近的二孩的家，留下刁老七一个人守着小饭馆子里的杀猪匠柳麻子二个人。
到了第二天早上，白翠文派二孩换了刁老七回来，刁老七带回来的消息是，杀猪匠柳麻子带着采人参的棒槌客去了冯冬儿的半掩门，夜里就住在那里了。
摸着啥码子没？
白翠文问的码子，就是消息的意思。
刁老七笑了笑，有点尴尬地说：“大哥，手里不宽裕，冯冬儿那个婊子，就是那个货认钱不认人，我没敢进去。”
刁老七说的这个冯冬儿是个包娼聚赌的主儿，年岁不大，在这新京城边子的一带，是个有点名气的人物。她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大清溥仪退位前，老辈子人保着幼小的皇帝和裕隆太后，对抗革命军，都战死疆场，她被拐卖到了烟花柳巷，做了清吟小班的学生。后来，因为心思敏捷，巴结上山海关外的一位有势力的军方人物，则来到了关外。如今，她那相好的早就没了，她落魄后艳帜重张，靠着当初结交的一些官私两面的人物，在新京这地界做包娼聚赌的地下买卖勾当。一般的江湖人绿林道上的胡子大耳朵，都不大敢招惹她。白翠文自然知道，她的厉害，不过，刁老七带回来的这个消息还是让他浑身上下觉得精神一振。从杀猪匠柳麻子和走山的棒槌客敢去冯冬儿的场子过夜，说明，这二个家伙，是真的得了宝贝了。要不，那地方，白翠文素常也去不起，他去的那几次，还都是松田太君找他才陪同，他才跟着借光开的洋荤。
“往下的事，该怎么办？”
刁老七的眼睛不错珠地盯着白翠文，看样子，他是指望着白翠文拿主意。
白翠文知道，这刁老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明面上是指望着自己拿主意，实质上，是打算从自己的口袋里挤点钱出来。钱好说，关键是得找出来他们二个说的那个秘密来。
刁老七转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没明白白翠文说的话里面的意思，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这是他惯用的方式，都是为了对付自己应付不了的场面。
“别愣着了，赶紧去‘小喜宝’那儿，让她侧面打听打听，这个你拿去。”说着话，白翠文打自己的怀中掏出来一块大洋，按到了刁老七的手掌心。刁老七是手心向上的主儿，只要是钱点缀到了，让他把老娘卖了，也不成问题。
白翠文琢磨刁老七的时候，刁老七的脑子里也没闲着。
刁老七的心眼儿是很够用的。他知道白翠文儿眼前对自己的说法其实就是敷衍的话，没办法，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要不，借不上力。白翠文说的事，是那么回事。小喜宝属实是他刁老七的相好的。这事儿没错。可是，也不是唯一的一个相好，想和小喜宝好的人可不是一个二个。从刁老七的角度想，这事情就不是这一块大洋能干的事儿。不过，事到如今，不管是不是能买动小喜宝，刁老七为了钱财也得去打探一下消息了。用刁老七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他更关心的是白翠文这一单买卖之后能给自己分多少利益？
虽然都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把兄弟，可是二流子之间是没有什么信任感可说的，至于义气，那就是说说而已的事儿。
他们这伙人里头讲究的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要是动起心眼来，刁老七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还是要比白翠文高明一些的。
当然，这都是他自己认为的。
盲目的自负，通常是一个人最大的缺点，并且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缺点。
出去转了一晚上。白翠文并没有单单地指望一个刁老七，而是把二孩也派了出去。到了第二天晌午头，白翠文从二孩儿、刁老七外加上自己单独掌握的渠道里头，得到极为准确的信息。那就是，杀猪匠柳麻子和那个棒槌客老褚两个人真的是得到了宝贝。
这棒槌客老褚果然是山东人士。
跟着家里的长辈，不大的时候，就闯关东到了关外。
按照规矩说，他本不是正儿八经的棒槌客。
拴人参娃娃这件事儿，他也不是十分地在行。
其实，老褚更多的时候，就是满山遍野的走。外人瞧见了，都说这老褚其实就是传说中的憋宝人。
可是谁都没有亲眼见识过。杀猪匠柳麻子着跟老褚倒是认识了好几年。
有一天，柳麻子喝大了，他告诉棒槌客老褚，这山里头“落仙”儿的事儿。杀猪匠柳麻这边是说者无意，可是一旁的老褚却是听者有心。
不知道什么机缘，老褚竟然找到了落仙儿，“落仙”住的地方。据老褚说，他见到落仙儿之后一再恳求，想让落仙帮自己一把。
落仙觉得他们两个是有缘有份，只好给他一条寻宝之路。老褚历尽艰辛，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落仙儿掌控的宝藏之地。
按照落仙的规矩，棒槌客老褚得到了宝藏其中的一件儿珍贵无比，价值连城的东西。
兴奋之余，他从那里头独自出来。找到了山脚下的杀猪匠柳麻子。两个人连夜赶路。来到新京城外。白翠文他们三个看见他俩的时候正是他们刚刚交易完成。据说是他们把这东西卖给了一个外国人。具体是谁，小喜宝也没有打听出来。有了钱，他们两个人自然要胡塞海喝一顿。在冯东儿的院子里头过了一宿据说还要连住两天。为什么小媳妇儿知道这些？因为，棒槌老客老褚看上了小媳妇儿了，姐妹茵梦，连包了她三天。更多的消息，刁老七也没有打听出来。就这，他跟白翠文说还欠了小喜宝两块大洋。白翠文这个时候并没吝啬，直接没了三块大洋给刁老七。告诉了他这一单买卖要是做成了，肯定忘不了他。少不了他吃香的喝辣的。刁老七连忙点头，口中只说道：“多谢大哥，多谢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