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白景的神情微变,他盯着孟扶光看了好一会。
孟扶光敏锐察觉,立刻回看过去,俞白景却没有收回视线。
四目相对片刻,孟扶光轻轻皱了下眉:“你在看什么?”
俞白景像是被这话拉回了神,他立刻移开视线道:“没什么。”
沉默了会,又扭过头来问:“你说那面具男子救了你不止一次?”
“是。”孟扶光点头。
俞白景追问:“除了今日救过你,还有什么时候救过?”
孟扶光却没回他,反倒起了疑心:“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认识那人?”
俞白景顿住,随后摇了头:“不认识,好奇而已。”
“好奇别人做什么?”孟扶光把半干的头发撩起来,随手束在头顶。
她不似别的姑娘家,梳个好看的发髻,扎个好看的辫子,又或者戴满花红柳绿的漂亮珠钗。
俞白景次次见到她,次次都是这样简单朴素的模样。她头发上最常见的装饰,便是那红色或者白色又或者黑色的发带。
也就只有发带不重样了。
见孟扶光又准备用发带束起青丝,俞白景突然开口:“等等。”
孟扶光停住,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俞白景变戏法般从怀里拿出一支白玉簪,起身走到了孟扶光背后:“女公子总用发带不嫌腻吗?我教你用簪子挽发。”
孟扶光有些讶异,又有些好奇。
她微微扭头,想往后看,俞白景却按住她的脑袋说:“别动。”
他接过孟扶光掌心中乌黑柔顺的长发,然后轻轻握住。
孟扶光收回手时,不小心碰到俞白景的手背,只觉那人手格外烫。
她坐好,问道:“俞白景,你是不是衣裳穿得多了?”
俞白景还在为那不经意的接触心颤,不期然听到这话,愣了下。
“女公子这话何意?”
孟扶光很真诚的说:“你的手很烫!”
俞白景:“……”
他默了默,把想叹的气收回去,说:“是,今日穿得有些多了。”
孟扶光就没有再问。
俞白景收回心神,专心致志的替孟扶光挽发。
这枚白玉簪在初见到时,就惊艳了俞白景。以竹节雕刻,簪尾雕花,模样简单大气却又精致,令他看到第一眼就想到了孟扶光。
这位孟国女公子,何尝不是精致又简单大气的姑娘?
所以这白玉簪,就该配她。
俞白景脑中泛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手上倒是认真。他小心翼翼将簪子插入发间,手指灵活缠绕,最后又将簪子斜斜插了进去。
发髻挽在脑后,白玉簪翘起簪花那端。孟扶光耳鬓两边垂了点碎发,温婉又不失灵动的感觉扑面而来。
俞白景挽好头发后,退了两步。
他左右打量一下,又走到正前方来。见孟扶光一动不动坐着,双手还拘束的放在膝盖上,像小童子那般,便不由得笑起来。
“动一动。”
孟扶光担心道,“不会掉吗?”
俞白景双手抱臂,自信道:“不会,你甩头也不会掉的。”
孟扶光果然左右甩了两下,俞白景见她这么大力气,心瞬间提了起来。
还好,白玉簪很是给面子。
挽起的发髻虽然有点晃动,但还算牢固。
孟扶光见没有掉下来,惊叹一声:“原来一根簪子还有这用处。”
“簪子的用处多了。”俞白景接了句。
孟扶光立刻问道:“能杀人吗?”
俞白景:“……能伤人,不能杀人。”
“哦,那没什么用。”
俞白景默了默,颇有些咬牙切齿:“这是发簪,是首饰,不是武器。”
孟扶光点了头:“我知道,但它没有什么用。”
俞白景说:“它的用处就是使人好看。”
孟扶光听到这话,眉头轻挑,昂起小脸,用很是骄傲且认真的语气说:“我已经很好看了。”
她说话时,精致的五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画中走出来的小神女。
俞白景看的呆住,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拳,竟不疼不痛,反倒无限的膨胀大,似乎要跳出胸膛来。
但那小姑娘的骄傲明媚,很快就收敛了起来。
因为长廊外传来了脚步声。
俞白景看到,孟扶光方才还活泼动人的神态,瞬间就消失不见。
她半倚在栏杆上,身子坐正,笑意收起,重新变回了那个疏冷漠然的冰美人。
俞白景按捺住那悸动的心,扭头往后看。
是弈临。
瞧见是弈临,孟扶光也悄然松了口气。
她歪了下身子,等弈临走到跟前来,才问:“如何?”
弈临的神情很严肃,抱拳说:“今日的刺客果然是王太子安排的,渔家女离开丰西湖后,回了太子私邸。”
俞白景站在弈临身边,看向孟扶光,眉头挑了起来。
他虽然没说话,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却是:“看看,这厮不是个好人吧?”
孟扶光瞥他一眼,又问弈临:“其他黑衣刺客呢?”
“已有御士搜查,但据说那些刺客都早早出城去了,没有追寻到踪迹。”
俞白景道:“太子扫尾倒是扫得干净,不过那渔家女……”
他昳丽好看的眼睛转了下,意味深长的看着孟扶光道:“女公子想去看好戏吗?我可以带你去。”
孟扶光抬头看他:“什么好戏?”
“去了你就知道了。”
孟扶光微抿了下唇,也没说去不去,只看向弈临道:“不用再盯着那边了,这件事我们权当不知道。”
弈临点头应下。
俞白景的笑意淡了些,他试探的问孟扶光:“女公子就这般看好太子?”
“和看不看好无关。”孟扶光起了身,她转头时,小心翼翼的扶了下发簪。
弈临这才看到那根白玉簪,阳光透过雕花,反射出清透的光。
那一瞬间,孟扶光侧脸仿佛都温柔了起来。
弈临诧异道:“女郎,这簪子……”
孟扶光无所谓的看了眼俞白景:“公子白景的,借我挽发,待会儿还给他。”
弈临:“……”
他方才还担心孟扶光心性单纯,万一被俞白景骗了。听到这话,又同情的看了眼俞白景。
俞白景果然唇角耷拉下去,眼底透着些无奈。
还以为孟扶光没拒绝帮她束发,是愿意收下这簪子,没想到只是像小孩儿那般,对新奇事物产生出的兴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