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跑出了房屋,推开门,错乱之中看见小院的一处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周身被夕阳的暖光包围,像是要回归天际的仙人。
“恩公……”卯羽尘唤了一声,眼前的一切仿佛幻境,不知不觉眼底多了份雾气。
那人从逆光中走来,身侧时不时透过些许刺眼的阳光。走的近切了,一抹笑容在暖光中绽放,“你醒了。”
卯羽尘扑进他的怀里,还没有分辨得清楚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感受到了那人温热的体温之后才豁然抬起眸子盯着他的脸,“恩公,你还活着?”
戊书南挑了挑眉,没有推拒他,语气略有惆怅的问:“你好像很失望?”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看见戊书南平安无事,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卯羽尘没再答话,把头埋进戊书南的胸膛,两只环着他腰身的手臂又紧了紧,再也不愿放开。
戊书南两只无所适从的手僵在空中许久,最终目光微微一暖,以不易察觉的重量轻轻地落在卯羽尘的身上。
不知从合适开始,他一向轻傲的性子竟习惯了这小妖的亲昵。
“咳咳……”
两声做作的干咳自不远处传来,扰乱了处在和谐景象中的两人,准确的说是一人。
戊书南像是正在做某些苟且之事被抓包的登徒浪子,匆匆收回了手臂,故作镇定的看向一旁手中端着做好饭菜的秦无风。
卯羽尘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双手还是环在戊书南的腰间,只是抬起了脑袋注视着声源处站着的人。忽然嗅到一阵饭菜的香味,鼻尖微微抽搐,睁大了眼睛,目光尽是被引诱的神色,双手松开了戊书南,愉快的跑上前去。
“秦大哥,这是你做的啊!我来帮你!”说话间,卯羽尘的眸子始终离不开秦无风手中木案里放在白瓷盘上色香味俱全的鱼,反倒是没有看秦无风一眼。
秦无风也不介意,将手中的木案递给他,由他蹦跳着端进了房内。
又是一天的清晨。树林里还没有太多的动物出来觅食,正在林间舞剑的秦无风忽然察觉到眼角的余光有一抹不一样的白光。剑锋忽转,直指光亮处,神色微微一愣,原来是去了数日未归的鹤童子。
纸鹤落在了秦无风的剑刃之上,周身白光消失,露出原本符纸那泛黄的颜色。
秦无风大喜,鹤童子归来,必然是找到了那妖物的藏身之所。将那只纸鹤收在衣襟之中,转身回了林中的茅屋。
茅屋正厅的方形木桌前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聚精会神的提笔在眼前那张十分破旧的纸张上写着字。
只因为卯羽尘突然心血来潮的自称写字有了进步,便擅自从庭院内的墙角处找来一张秦无风废弃了的符纸写写画画。
残旧粗糙的纸面上写着有些扭曲的字,戊书南放下茶杯仔细一看,才发觉这厮竟然用自己的名字来练字,还写得如此不堪。戊书南有些觉得好笑,嘴边却还是鼓励他,“不错,不错,你已经能写出我的名字了。”
“恩公读书写字是为了考试吗?”不知卯羽尘在想些什么,忽然来这么一个问题。
“当然。”戊书南点点头。
“那考试是为了做官吗?”卯羽尘又问。
“自然。”戊书南继续认可。
卯羽尘忽然将眼睛眯成月牙,笑容可人,“那如果我学会读书写字也能做官吗?”
……
戊书南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却是一言难尽的感动,在心中调侃一句:难得现在的小妖都如此好学。口中却答:“你又不是人类,做官干甚?”
听见戊书南这样说,知道是在隐晦的拒绝了他。只得垂头丧气的撇撇嘴。
戊书南见他表情转变的迅速,有些无奈的说:“你这小妖,只图快活,岂能拿百姓的父母官开玩笑?”
就在此时,正堂的大门被人粗鲁的打开,秦无风顾不得礼数,兴冲冲道:“有消息了!灿城中作案的凶手有消息了!”
戊书南笑容爽朗,“如此说来,很快便能证明羽尘的清白了!”
秦无风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跟随鹤童子寻找那妖邪的藏身之所!”
说罢,单手在空中比划一番,一丝细微的紫光顺着手指窜出,环绕着纸鹤一圈后融进了符纸之中。纸鹤再次拍打着翅膀飞起,在空中盘旋三圈,便飞向远方。
而此时,就在这座山林的另一角……
一身白色轻纱的少年肩上背着装满了草药的竹筐,悠然走在寂静的山路上。近似剔透的雪白的皮肤不像是人类的飘逸。清风时不时卷起他的衣角,衬托着树林中的身影更显单薄。
忽然一道褐色的影子在树林里穿梭而过。少年行走的步伐微微停住,四周立即安静,连风都停止了。似乎没察觉到继续有异样,少年刚刚迈开步子,只见一个身着褐色长裙的女子凭空出现在前方,拦住了他的去路。
“水悦,你背着一筐草药是要去哪啊?”女子盯着少年,笑容妖媚,语调间难掩轻浮的气息。
“我向来对这些花花草草感兴趣,二姐莫不是遁入魔门久了,竟连这事也忘了。”水悦神情冷淡看着女子,轻描淡写的说。
女子不屑的冷笑一声:“哼!我以前自是不知道三弟在山中采摘些花花草草所为何事。不过——”她顿了顿,目光凌冽的盯着少年,“我现在知道了。三弟的草药是用来医治那些本就该死之人!”
少年的瞳仁微颤,握紧了拳,变了刚才温柔的语调,多了几丝愤怒与悲凉,“自从二姐堕入魔道,便没了善恶之分!难道灿城中那些无辜的人都该死吗?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呵!”女子笑容充满了轻蔑与鄙夷,“那些臭男人都是贪图美色之辈,明明承诺了愿意为我付出一切代价,现在,我不过是用他们的血来提升我的修为罢了,心甘情愿,有何不可?”
“可是,二姐在入魔之前不是这样的!”少年的语调突然升高,指尖狠狠地攥进手心,“之前,二姐从来不会随意取人性命!族里的长老们也教导我们与人类和睦相处!”
“和睦相处!”女子突然大笑,笑声轻狂不羁,仿佛是对世人的讽刺。“天大的笑话!”目光忽然定格在少年的身上,质问着他:“三十年前,神木被人类伐,害我兔族流离失所,可是这还不够!他们发现了我们是妖,便找来懂得法术之人前来降服我们!这就是你口中的和睦相处!”笑容凄然,“后来我才发现,族长教我们和睦相处无非是软弱无能的借口。遁入魔道有什么不好!至少活得真实、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