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采卿打了个激灵,突然睁开眼,随之头部受重击后的疼痛感来袭,让她脑子有片刻空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缓了好会儿神,耳畔传来了夹杂着欣喜的惊呼声:“呀!小姐您醒了?您终于醒了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魏采卿这才感觉思绪逐渐回笼,她皱了皱眉头,有气无力地回了句:“没醒,还睡着。”
“啊——小姐!您、您不会撞坏了脑袋吧?您明明眼睛都睁开了……”
“所以呢?明知故问吗?”面对小丫头的迟钝,魏采卿摸了摸疼痛的头,已无力吐槽,有些费劲地开口:“渴了,水。”
“哎!”见人醒了还知道嫌弃她,应该是无大碍了,夏禾咧嘴一笑,小跑着过去给她倒水,随后开始诉苦:“您都昏睡三天了!可急死我了!那日不是说好去去就回吗?怎么会受伤呀?您不知道,我差点没死在侯爷的怒视之下……”
“吵死了……放心……人说祸害遗千年,我还死不了。”只是魏采卿确实有点想不起出事那天的细节了,她好像是去找……找谁来着?怎么感觉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她微微歪头,稍稍迟疑了一下,缓缓地问:“萧二呢?”
“哪有人说自己祸害的……”夏禾小声嘟囔着,把水递给他,慢了一拍才回道:“哎呀小姐,您现在这情况,和萧二公子那些恩怨先放一边吧!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养伤!”
“他没来看我?”
他?
夏禾顿了顿,虽然主语上下衔接很连贯,但还是直觉地排除了萧二公子。唉,该来的始终要来呀——不愧是小姐,脑袋受伤了思维还这么跳跃!然而真相总是很伤人的……夏禾见她受伤刚醒,不忍太打击她,但职业操守又鞭笞着自己不能撒谎,在丰富的内心戏结束后,她犹犹豫豫地开口:“方、方侍郎朝中事忙,所以……没见着人……但是您放心!等您好些了,他一定会抽空来看您的!”
至于这个空抽不抽得出来真不好说……夏禾心虚的想。
“方侍郎?方仲离?”魏采卿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我要他来看我干什么……我是说萧应乾!”
……哈?
完了,夏禾彻底愣住了,小姐莫不是真伤着了脑袋?
**
魏采卿休养的这段日子,盛都里里外外倒是一派和谐景象,似乎作妖的那些个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颇有默契地偃旗息鼓,歇停了好些时候。
时值初秋,红衰翠减,一阵凉风卷起满地金黄。午后街头仍是阵阵喧嚣,人潮涌动,终是淡了盛夏的燥热。
魏侯府也难得安静,魏侯魏修齐见女儿魏采卿能吃能喝,精神尚可,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便也不再纠结她受伤当日的细节,只加强了府内的安全布防,又跑去晋华室找方丈喝茶下棋去了。
魏采卿没她爹那闲情逸致,老感觉自己心里憋得慌,养伤的日子里每日一问:为什么萧二郎还没来看我?
夏禾也每日一问:为什么小姐要问萧二公子为什么还没来看她?
来干什么?给自个添堵吗?您当年战袍一披,与他唇枪舌战时不也是以让对方下不了台为终极目的吗?夏禾于是认真地揣摩起主子的真正用心,不知她是嘴皮子痒了,还是担心脑子太久没用不太灵活了?
唉,夏禾感觉自个为小姐操碎了心,除了每日监督她是否按时喝药睡觉、有没有乱跑,还要负责去打听萧二公子的去向,但她觉得小姐指令的用意,一定不像表面这么单纯,指不定就是在考验她的衷心,于是非常有眼见力的把方侍郎的去向与动静也打听清楚了。今日的她与昨日的不一样了,掌握了第一手消息!
万事俱备,就等小姐提及方侍郎了,是的,今日她也是分外优秀称职的贴身丫头!
魏采卿百无聊赖地听着盛都第一名医刘大夫给她分析病情,不经意间往夏禾那瞥了一眼,分了分神,呃……这眼神是不是过度炽热了?
她总觉得这丫头这些日子奇奇怪怪的,就像这样,用一种“您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问题没问我”“您赶紧看病,看完了我就说”“我太优秀了求表扬”的眼神看着她,明明缺根筋,却总有种迷之自信在身上。
其实今日阳光正好,魏采卿自我感觉也不错,她伤在后脑袋上,原本肿着挺大一块,这些日子请了刘大夫开药外敷内服的,康复了不少,前两天已能下床走动。虽说踩在地上的脚步仍有些虚浮,加上睡眠太多,隐约还有些晕眩感,但精神已恢复大半,感觉出门没有问题!
出门见一见她那可爱的心上人。嘻嘻。
刘大夫仍在那絮絮叨叨,又再度庆幸她伤口避开了要害,且夸她底子不错,恢复力惊人,嘱咐她再好好休养,过些时日便能与常人无异。
“既然与常人无异,缘何我还不能出门?”
“还需过些时日。”
“过多少日?”
“一些时日。”
“具体呢?”
“小姐出门那日算算便可知。”
“呵呵。”魏采卿面上微微一笑,“刘大夫不愧是名医呀。”
“哪里哪里,小姐谬赞。”
她清了清嗓子,又比了比自己的脑袋:“您不是说我伤口偏头顶,自个儿摔不出这样的伤?可能看出是怎么造成的?”
“请恕老夫见识浅薄,未有十足把握推断。”
“哦,看不出——事发当天的细节我也想不太起来,大夫可知为何?您觉得我还能不能想起来?需要多久才能想起来?毕竟想不起来,我找谁报仇去?”
刘大夫用“命捡回来了一条你还想怎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挂着最有修养的笑:“小姐毕竟伤在头部,遗忘细节这块到底是由于惊吓过度、还是伤情所致,老夫也说不准。至于这意识障碍是暂时的,还是持续性的,也只能加以休养,看日后能否恢复。”
所以说了这么多,等于什么都没说。
“好吧,谢谢刘大夫!来,我送您出去。”
夏禾暗戳戳瞪了小姐一眼,怎么能和她抢业务呢?“不,小姐,还是我来吧。”
“我来。”
“不不,我来!”
刘大夫忍不住插话:“要不还是老夫自己来?”
“您来什么来,您不是要走吗?”魏采卿直接把夏禾挤开,迫不及待地冲到了最前头,尝试送人的功夫顺带溜出去。
“哎呀,小姐!”夏禾着急跺脚,“放弃吧小姐!”
果不其然,不多会魏采卿便被庭院门口站着的两个膀大腰圆、铁面无私的嬷嬷给架了回来……
苍天啊!大地啊!魏采卿形色悲痛、仰天一啸:“我要见萧应乾!”
“为什么他还不来看我!”
“为什么!”
……
**
“二爷,卫公子约您在南边的福林楼喝小酒,您这是走错道了吧?”
“怎么,你这是在教小爷我做事?”
“小六不敢。”只是瞅着这道眼熟,这“魏侯府”三字也眼熟。
被唤二爷这人面如冠玉、鬓若堆鸦,一副悠然自得的做派,他似是漫不经心地走在道上,但眼角却悄悄瞥向魏侯府,暗暗琢磨着动静,许是运气,恰好碰见刘大夫出门。
男子冲小六打了个眼色,小六心领神会地上前搭话去了。他便趁人不备,侧身闪到大树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跳上了围墙最高处,恰好看见活蹦乱跳的魏采卿被两个婆子揪回屋里去了。
啧,他好看的嘴角轻轻勾起,一声嗤笑,这混丫头八成是迫不及待想见方仲离了吧。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过生龙活虎的倒是精神不错。念及此,他又悄无声息地跃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迈出潇洒的步子朝福林楼的方向去了。
这边萧小六也探听到了消息,正欲回来复命,却见人已走远,忙巴巴跟了上来,压着声音道:“二爷,说是魏家小姐已无大碍了。”
男子“啪”一声打开折扇,轻轻睨了他一眼,“我有问她消息吗?”却轻摇折扇似若有所思,按照她的个性,抓着了把柄这会该趾高气扬地以此为威胁,对他颐气指使才对,这会居然没半分动静,当中是出了什么差错了么?
小六迟疑:“没……有吗?”
“她是死是活与小爷我何干?”男子摇了摇扇子,一双潋滟杏眼轻轻眯起:“死了才好。”
所以您是为啥到这里来呢?小六默默的想。
**
“小姐!您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出逃失败,夏禾又一副“看吧我说了吧”的样子,张嘴想说些什么,魏采卿心里烦得很,便直接打断她,让她去流芳斋里买点如意糕回来给她当点心,顺便去打听下萧二的动静,夏禾欲言又止、委委屈屈应了一声去了。
魏采卿便孕育了下情绪,打算好生思念思念萧二,却不想刚静下心来,又被夏禾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哎呦陆小姐!您慢点!”
魏采卿一回头,就瞧着她那唯一的闺中密友陆安眉,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见她便急得不行地一步上前握住她的双手,急冲冲地道:“卿卿!你怎的还没好?再不好,方侍郎可要被人抢走了!”
夏禾跟在后头一脸“亏大发了”“别怪奴婢知情不报”的小表情:“小、小姐!方才奴婢就想说这个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