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萧应乾说到做到,但究其根本,也是被魏采卿纠缠怕了,他多想竖着他巍颤颤的食指,指控世间怎的有她这般厚颜无耻之辈!只是也不知怎的,脑子里偶尔也会闪现初次见她,那软软糯糯的可爱模样……
总让人忍不住想捉弄一下。
咳……
萧应乾偶尔也会自问,怎么就走到水火不容、两看相厌了呢?仿佛与她作对成为一种习以为常的言行举措,最初的那些缘由反而成了其次。
正想着,他人已到了城中春满楼所在的街道。他的眼线今天收到风,方仲离将出现在此,应该和近期出现的那贼人有关,待会儿只要制造点混乱,趁机表现得怂一点,以魏采卿那慕强的心态来说,估计就会对他失望,之后再管她如何失落、失意、失魂落魄也是她自个的事了……主意是这么打定的,小六也按他的吩咐,暗中派人向魏采卿透露自己在这里的信息。
然而小六这一去耗费了不少时间,归来时,带回了个不太好的消息。
城北一家陈姓大户人家昨夜遭了飞贼,来者身手轻盈,经验老道,却恰好被人撞破,被发现招围捕时溜入了女眷住的院子,挟持了仍待字闺中的陈四小姐,为了逃跑,竟当场扒开陈四小姐的内衫,趁大家视线闪避时,还残忍地从后背捅了她一刀,趁乱逃了。
皇城之下,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陈老爷怒火中烧,但为了陈四小姐的声誉,不愿声张,寻了女医前去医治,然而伤口太深,伤及了心肺,加上失血过多,药石难救,当晚人就没了。陈家老太太闻讯气血攻心,人直接昏厥了过去,听闻现在尚未清醒。
陈家人悲痛欲绝,一方面连夜报了官,一方面挂了悬赏,誓要将人捉拿归案,然而夜黑风高,来人又蒙了面,看不太清相貌,只知道挟持陈四小姐时,拿刀的右手手背上有块不规则的伤疤,在火光之下显得特别狰狞,让人印象深刻。陈老爷令人临摹了出来,悬挂在城墙之上。
有飞贼夜闯家宅、伤人性命之事就这般发酵至府衙之上,知府大人晕晕乎乎睡梦中被唤醒,也是没料到天子脚下竟有人这般胆大妄为,他自知事态严峻,又赶忙上报了刑部,这边厢也立马吩咐各巡捕全力追拿犯人,可那家伙竟凭空消失了。
简单说了听回来的大概,小六不着痕迹地偷瞥了眼二爷的脸,发现他眼睛里少了些不恭,许是多了些深思,因而些也敛了敛心神,继续禀告:“巡捕处的精英尽出,但现在还未收到贼人落网的消息,这些日子本不太平,每日酉时便关了城门,不准进出,幸而今早报官及时,如今城门依旧被封,想来那贼人尚未逃出城去,一大早方侍郎已亲自领着仵作前往陈家,这会儿刚从那里出来,所以西直街仍是他必经之路,但眼下他心思定不在此……”说到这,小六顿了顿,“所以……魏家小姐的事……”
今日恐怕不宜进展。
“切。”萧应乾似想到什么,不耐地勾了勾嘴角,“烦心。”
魏采卿这人惯不会看人脸色,这会儿往方仲离那凑上去只会招人厌烦,若是碰了壁只怕更衬托得他在她心中如霁月清风,对比鲜明,到时对他更添几分情愫……恐怕得不偿失,想到这他皱了皱眉头,“她出门了?”
“是。”
“人呢?”
什么人?小六有些茫然,呃……压迫感好强……她凭自个聪明绝顶的脑子想了想,突然点了点头,“已按您吩咐指派八和九暗中跟着。”
嗯,那两人身手还可以……也罢,今日便自我牺牲点,想个招弄弄魏采卿。萧应乾便不再多言,又是那副不羁放肆的模样,立在楼阁之上,临窗下望,目光似不经意地游走在街上来往之人上。
“二爷觉得那贼人会藏身在何处?”
嘁,萧应乾摇了摇扇子,满不在乎道:“抓贼那是方雪涧的事,与爷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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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采卿搁下轿厢的帘子,纳闷:“今日街上的人怎的少了这么多?”
夏禾也是觉得奇怪,“待会我就找人打听打听。”
魏采卿点了点头,随即轿子慢慢停了下来,只听见小厮在外轻声禀告:“小姐,福贵坊到了。”
她蓦地挂起个大大的笑容,“上回我尝着他家的春卷香酥可口,味道颇具风味,买几个给萧二尝尝。”说着便是折腾着要下轿。
夏禾一想到这些日子自家小姐对萧二爷的一腔热血不似作假,竟滋生了几分痛心疾首的感触,扁着嘴说,“您好好待在这里吧,我去不就得了。”
“来都来了。”她一双明澈的眸子似闪着光,笑睨了夏禾一眼,便
这么些年魏采卿在师父的教导下,学着不滥用自己的天赋,平常走路时总敛着眼眸,眼睛也尽量不乱飘,只是眼瞧着目标地已围了一群人,为了占得个好位置,她加快了步伐,却不料与迎面走来的一个人肩头相撞,她只感觉对方肩膀硬如磐石,将她撞得踉跄了好几步,随后整个肩膀像是遭受了捶打般,痛得她龇牙咧嘴。
魏采卿下意识地朝对方看了一眼,只感觉这人的脸和身材有几分不搭,面容苍老,身子骨却特别硬朗,衣衫也不太合身,散发着股酸臭的味道,她却敏锐察觉到一丝丝异样的味道,却一时分辨不出来。
那人也同样睨了她一眼,大概为她相貌所撼,目光稍顿,闪过丝惊艳,下一刻竟透着几分邪意,让她分外不舒服,不等她出声斥责,对方可能是瞧见了她身后追上来的夏禾,迅速垂下头,步伐匆匆地离开了。在魏采卿看来,那背影有种刻意营造出来的老态。
说不出来的奇怪……她皱了皱眉,就看见夏禾拿着披风,急急边喊着“小姐”边追了上来。
“被撞疼了吗?”夏禾护主心切,冲着离开的那人骂了一句,这才将披风搭在她肩上,心疼地道,“小姐您最近怎么老是受伤呀,流年不利,衰事缠身,怕是要去庙里拜拜,求菩萨保佑才好。”
魏采卿揉了揉仍散发着疼痛的肩膀,听这话轻笑了声,“也是,让菩萨保佑我早日抱得美人归。”
“您要抱的美人得是方侍郎,菩萨才会答应您。”夏禾小声嘟囔。
这丫头胆儿越来越肥了,魏采卿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直到她悻悻闭上嘴,才满意地继续排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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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福贵坊出来耗时并不长,今日虽有人排队,但相较往日还是少了许多,街道上多了不少巡查的侍卫,时不时向往来的人盘问着什么。魏采卿猜测城里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暂且与她无关,因而快快乐乐地坐上轿子直奔目的地。
临近春满楼,她再度从轿子里伸出头来,向萧应乾惯去的楼层望去,只见他果然在,当即笑眯了眼,从小在山里便知他耳聪目明,于是显摆似的将提篮也拎了出去,直接开口喊:“萧二,给你买了好吃的,快尝尝!”
萧应乾几乎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轿子,眼看她越靠越近,心情顿时又复杂起来,直到她从轿窗处探出头来喊话……
“嘁,小爷什么好吃的没尝过?”他轻嗤道,待会他是打死也不会吃一口的。
随之他视线又扫过街道另一边出现的、回府衙必经此路的方仲离一行,也是越靠越近,心道倒是凑巧,本来他是打算无论哪方先到都先拖上一时半会,如今挺省事的,只可惜时机不对,所以只能勉为其难的让魏采卿多倾慕他几天吧。
啧啧,小爷他果然是魅力无边啊!
突然,他目光一冽,只见方仲离那头突然引起了一阵骚动——几个护卫之间突然冲撞出个身着粗布衣衫的老头,一把大刀直接看向身骑白马的方仲离,然而阿奇身手不赖,立马飞身挡在他之前,那老头也不恋战,冲着马头砍了一刀。
鲜血四溅,那马匹受伤了痛苦嘶鸣一声,扬蹄而起。
护卫很快又围了上去,但现场一片混乱,那贼人居然颇有实战经验,跳出重围直直冲向尚且不明所以的魏采卿所在的软轿。
几个护卫冲过去时已经晚了,那贼人极具目的性地踹到试图阻拦的小厮,一把掀开轿帘,把猝不及防的魏采卿一把揪了出来,那刀便横在她脖子上。
萧应乾狠骂了句,整个人从窗口飞出,一纵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