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早，Jason离谱地早早坐在了办公室。以至于习惯晚到晚退的一群人，落座后都觉得如芒刺背，彼此眼神交换，刺探着情报。直到宋恒出现，被召唤进去，其余人方才如释重负。
“刘恋很喜欢食物实验室这个idea，还好奥越当初漏了这个。这次乐蒙高层换血，是很好的机会，一定抓住。”
宋恒点头，当初在乐蒙摔了跟头，没想到这么快峰回路转。自己熬油点灯做得方案，终于不用变成碎纸机里的垃圾。
“刘恋说和你认识，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她是群山大赛的评委，我连续两年参赛，答辩导师都是她。”宋恒回忆着刘恋的样子，那是位男人见了也要感叹帅气的女人，宋恒自觉当初还是青涩菜鸟，没指望刘恋能对自己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没想到几年未见，职场前辈竟先给了自己面子。
“好久没联系，没想到她会去乐蒙。”
“我建议你抓紧联系，主动接触下，听听她的想法。”
“明白。”
宋恒点开Jason推来的名片，比起自己项目重启的兴奋，宋恒此刻想得更多的却是宋忻。如果说第一次听到宋忻要做生育科普专题招商，宋恒脑子里冒出最适合的品牌，其实就是乐蒙。
只是前两次和乐蒙的接触都不顺利，宋恒没把握能成功为宋忻做好说客。
但现在，机会买一赠一。
趁着周裴裴取快递的功夫，罗其原摸到房间各处，悄悄将暖气阀门复位。毕竟再关下去，病倒的可就不止他一人。
然后，又在周裴裴开门一瞬，钻回了被窝，佯装药效发作，正睡得昏沉。
门被轻轻推开，女人脚步轻巧。听着细碎的声音，都猜到的对方一连串的动作。
可以留在外面的手，果然吸引了对方的主意。就在周裴裴握着要送进被窝的一瞬，罗其原用力反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嗯？”
周裴裴怔住，左手传来的力道，并不像病中的男人。
抬眼去看罗其原，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醒来，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往常罗其原常戴眼镜，如今没有，反倒五官在周裴裴面前，更加清晰，甚至清晰的也有些陌生。
“裴裴，你知道我很喜欢的关于人的一个定义，是什么吗？”
周裴裴没有应声，她隐约猜得到罗其原要做什么。
“人，属于一个有意识的存在群体，以碳为基础，依赖于太阳系，受限于知识，易于犯错，必死。所以对不起，我没能在第一次和你相处时就把所有事情作对，甚至相反，我错的一塌糊涂。但还好，我们距离死亡还有一段时间，所以还可以反复练习，让我去重新认识你，也让你重新认识我。所以，裴裴，你愿不愿意……”
罗其原指尖发力，恨不得将周裴裴的手就此嵌进自己的掌心。
“再给我一次机会？”
刚刚随手放在床头的手机，骤然响起，屏幕上不加掩饰的三个字，让这通电话更像是冥冥之中的旨意。
果然，上帝永远都是最好的编剧。
想过三声后，周裴裴伸手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依旧是马泽远永远热情的声音。
“我改签了，今晚落地北京。你要和我说什么？”
电话漏音，加上两人此刻的距离，罗其原不想听到都难。
也是从周裴裴接起电话那一瞬，罗其原放开了她的手。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十二分的心理准备，要不择手段，要机关用尽。但爱意宣之于口，罗其原才发现，他要的远比自己想的贪婪，他要周裴裴，但更要的是周裴裴的心甘情愿。
松开的手，是罗其原献祭给爱神的诚心。
周裴裴举着手机，半晌才稳下心神，很快懊恼起自己，为什么不出去接通。
而此刻再行动，又觉得像蒙了层见不得光的卑怯。
她慢慢将眼神飘向罗其原，对方正守株待兔。眸色深得让她不敢停留，深怕陷在那份深情里，触电般弹开后，周裴裴将手机换到另一侧。
“罗其原生病了。”
电话那头，沉默一秒。
“那好，你忙。”
这样的体贴，让周裴裴生出一丝愧疚，一颗心也被左右拉扯着。
“那我们明天再见。”
挂断电话，周裴裴五味杂陈。一边是对马泽远的歉疚，一边是因罗其原而起的无措。谁会想到，自己在婚礼上都未曾提到的真心剖白，会在决意离婚后，字字句句在耳边响起。
好在厨房的水汽蜂鸣声，及时传进卧室，让她如蒙大赦。
“粥好了，我去看下。”
语气已经竭力克制平稳，但走出的那几步，还是暴露了周裴裴的慌乱。她突然理解了黎又明。
男人和爱情，都是麻烦事。
多年未见，刘恋驻颜有术，几乎没有变化。同宋恒一前一后走进餐厅，帅得不相上下，惹得两侧爱美之人，视线追随。
寒暄过后，刘恋直奔主题。
“这次春季品牌季，乐蒙不开标，直接听你们的提案。”
宋恒眸光一闪，如今行业鱼龙混杂，比稿怪谈层出不穷。但这一次乐蒙诚意十足，不比稿意味着宋恒的创意有更大的赢面，也意味着他可以把重心全部放在提案上，而不是像之前，还要花精力了解其他对手路数。
果然，专业人做专业事，内行人下场，许多事情的效率自然翻倍。
刘恋在平板上，快速过着宋恒临时准备的创意提纲，不时微微点头。
“以你的能力，提案应该没有问题。目前食物实验室创意核心很好，但它之前作为一个子活动提出，相应活动体量和丰富度上，还需提升。”
“这些我们正在抓紧推进了。”
“之前在大赛，我对你影响深刻，就是因为你具备广告人一个很重要的特质，或者说天赋，那就是极其敏锐的洞察力。要知道，好的创意，仅有事实是不够的，还要反映创意者对品牌背后的一系列洞察，进而反哺产品策略。”
“刘总过奖，女性品牌我做得不多，希望这次是一次美好的开始。”
“我认为，未来怎么取悦女性消费者，会是聪明的品牌都会努力的方向，所以不妨大胆一试。”
刘恋抿了口咖啡，正事谈完，她才饶有兴致打量起宋恒。
“难怪前女友火力全开，这么靓的男友，确实舍不得放手。”
宋恒一怔，很快明白刘恋在打趣什么。
“遗憾，八卦先于我的作品出圈，没想到刘总还有时间看这些。”
“职场八卦，我上班的动力之一。”
“您也不像是过得清汤寡水的人。”
宋恒眼神扫去，对面的女人，白色短发，无框眼镜，黑色丝绸衬衣搭配同色的阔腿长裤，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风情万种，但也绝对让人过目难忘。
“既然感情上能做好时间管理，提案时我也希望你把握好时间。我对你创意的认可，不代表乐蒙其它高层。所以我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时间，去交流碰撞，更好地去完善这个想法。”
宋恒点头，这件事他早已另有计划。只是现在他还不能透露，毕竟要做的事情算是前无古人，兴许也要后无来者。再信任刘恋，但乐蒙也不是她一人说了算。
所以，事以秘成，这事还得搞突袭。
想着，宋恒摸出手机，给宋忻发去微信。
“下班一起再碰下。”
“哪儿见？”
宋忻秒回，宋恒嘴角不自觉又挑了起来。
“我家吧，顺便彩排流程。”
“好。”
收起手机，宋恒注意到刘恋正眼角带笑，看着自己。眉眼里绝无对他的觊觎，全是对八卦的狂热。
“笑得那么不值钱，新女朋友？”
宋恒轻笑，摇头。
“不是。”
刘恋摆了摆手，神色骄傲，“你知道我同事管我叫什么吗？”
“什么？”
“恋爱雷达。谁在暧昧或者恋爱，我一看一个准。”
“那你看，我现在是什么状态？”
“比较奇怪，我竟然觉得你像第一次恋爱。”
宋恒失笑，不愿透露太多，干脆举起酒杯碰了过去，顺便岔开了话题。但心里却着实佩服起眼前的这位前辈。
果然眼睛毒辣，恋爱雷达果然名副其实。
毕竟，宋忻对于自己，怎么不算初恋呢？
这是宋恒承认自己是H后，和宋忻的第一次见面。
庆幸有专题的招商压力，让宋忻不能分心收拾宋恒。而宋恒拱手相赠的品牌资源，也让他功过相抵。
进门换鞋，宋恒已经提前点好外卖，砂锅粥，来自宋忻的提议。虽没其他要求，但宋恒加了膏蟹、基围虾，又自作主张配了烤秋刀鱼和几道清口的小菜，杯碟交摞，铺了满满一桌。
“怎么点这么多？”看似批评，宋忻的语气却全然都是肯定。
“宋老师辛苦，给你补补。”宋恒替对方拉开餐椅。
“怎么想起喝粥，想清心寡欲感动老天吗？”
宋忻白着宋恒，拆着餐具。
“生理期。”
“那我放心了。”
“放心什么？”
“我还担心你今晚，提案对得顺利，想投桃报李，以身相许。觊觎我的床和我的身体。”
宋忻有一个眼神杀过去。
“我看是你有这些龌龊的想法。”说着，她舀着汤匙。
“你这粥里没下药吧？”
“说不好，毕竟我确实心怀鬼胎。”
宋忻扒着鱼腹上的嫩肉，忙不迭地送进嘴。忙起来她的三餐便不规律，说是晚餐，但其实这是宋忻一天内的第一顿正餐。
宋恒从锅底捞出基围虾，替宋忻晾在餐碟里。
“不知道你生理期，螃蟹就少吃些。”
“这么体贴，那干脆帮我把虾也剥了。”
原本以为宋恒会反驳，毕竟上次吃烧鸟，这个男人可是会从自己嘴边抢食的人。但没想到，对方倒是听话，接过餐碟就开始卸头剥皮。手法娴熟，粉白的虾肉完整饱满，在盘中一尾扣着一尾。
宋忻闷头吃着，内里又似起风般，一颗心被吹得左摇右晃。
“宋恒，你别说，和你当朋友，还真是入股不亏。”
“我说话，一向童叟无欺。”
“你要是把做朋友的态度放在恋爱上，你应该也能喜提一个非流通藏品的身份。”
“什么意思？”
“夸你好，因为市面上好男人不流通的。”
宋恒轻哼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嫩到弹牙的虾肉，刚从薄而透的虾壳褪出，就被宋恒直接塞进宋忻的嘴里。
打得她措手不及。鼓着两腮，像只不知所措的仓鼠。
“宋忻，答应我，这辈子别碰投资创业。”
“为什么？”对方嚼着虾肉，含糊不清的发问。
“你的眼光，真是太差了。”
差到，既然知道好男人在市面上不流通，竟然还不懂得先下手为强。
差到，面对一个非流通藏品，竟然还反复强调是朋友。
但这些话，宋恒说不出口。
至少今夜，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