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裴裴的同事计划出国，急着出售名下的一套公寓，就在公司附近。面积小是小点，但民水民电带燃气，独立小区，周裴裴原本是凑热闹过去看了眼，结果看完便动了心思。
眼下的房子是罗其原的，离婚后她也不想再回家住。与其在外租房子，还不如给自己置办一个小窝。就算以后有新变化，房子也可以随时出租，当做理财。
罗其原知道这件事时，周裴裴已经拿到了房本。
“祝贺你。”
说完，罗其原才发现，两人今天晚餐简单，别说酒，连果汁都没有。于是一句祝福，也顿时变得干巴。好在，周裴裴并不介意。
“我想明天就搬过去。”
“收拾好了吗？”
“那套公寓之前是同事自住，她把家具家电都留给我了，我就简单换下软装就行。”
“嗯，好。”
罗其原夹了块排骨，放在周裴裴的碗里。
“那我明天帮你。”顿了下，罗其原补充道，“方便吗？”
周裴裴原本是想让黎又明开车过来，但如果罗其原有空，那自然更方便。
想着，周裴裴点头。
“东西不多，估计一个小时就能搬过去。”
“其实，你如果习惯住这里，我可以搬回学校。”
“这是你的房子，你干嘛要搬。”周裴裴用嘴巴脱骨，两腮顶着像只松鼠。
“你知道，我一直都不在意这些。”
“对，你只在意化学。”喜提新房，新生活也在前面挥手以待，周裴裴心情很好，好到有心思打趣罗其原。
“现在不止化学。”
罗其原低声回答，但却被楼下猝然升空的烟花声压过。他看向周裴裴，对方正捧碗看向窗外。显然没有留意自己的回答。
而周裴裴这样的神色，他曾见过，在他们的婚礼上。
晚宴开始前，酒店上空烟花四散，远比眼前的绚烂。他和周裴裴，被婚礼督导领至露台，那里是观赏烟花最佳的位置。
当最大的大朵在半空盛开，罗其原察觉到一旁的周裴裴，正望向自己。他快速的回应，视线只蜻蜓点水般在对方脸上停留片刻，便立刻看向半空。
女人那晚，美得动人心魄。眼波流转，似在等待也似暗示。
但偏偏，对方是罗其原。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经历中，除却化学，他习惯父母打理生活的一切，小到一件衣服，大到一套房子。罗其原对父母的安排，谈不上喜欢，也算不得讨厌，总之只要不让他分心，便是好的。
结婚对象，也可如此操作。
只是那一晚，罗其原发现，周裴裴似乎是个例外。这个笑起来眼睛像弯月亮的女孩，似乎让他有些分心了。
嘴上说着东西不多，但收拾起来，周裴裴还是将罗其原的车塞得满满当当。
罗其原让周裴裴全程动嘴不动手,自己撸起袖子搬了一个小时。北京的春天一向任性，上一周还要裹着风衣，这一周温度便要直逼二十。上了车，罗其原脑门上沁出薄薄一层汗。
周裴裴见了，抽出纸巾递过去。
“你擦擦汗。”
“嗯。”
罗其原应声，但双手摁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却侧身低头凑过来。周裴裴怔了下，倒也没拒绝，用纸巾轻轻在他额头沾了几下。
对比周裴裴的动作，罗其原似乎要更自然。轻声道谢后，他坐正发动车子。
“需要导航吗？”
“我知道位置。”罗其原回答，“公寓普遍隔音不好，你搬过去先感受下，要是不舒服你就再搬回来。我到时候可以住学校，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我睡觉沉，问题不大的。”
“那附近有之前黎老师推荐的一家盐帮菜，一会儿收拾完我们可以去那尝尝。”
“我一个人收拾就行，你有事就……”
“我没事。”罗其原抢话。准确地说，从知道周裴裴要搬走的消息后，再多的事情罗其原都没了心情。
昨晚，他盯着地图，记下公寓位置，也记下公寓距离学校十三公里，距离他家七公里，最近的消防站则在三公里，而派出所直线距离不过一公里，电话都已经存在通讯录置顶。
周裴裴的购房计划来得隐秘又突然，他来不及考虑后续，只能随机应变。陈文彬之前说自己的优势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楼台不在，他的月亮也要越飘越远。
而对于两人的未来，罗其原也越来越觉得希望渺茫，周裴裴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如今，搬家似乎就是一种回答。
想着，罗其原的心情再度沉了下去。
再之后，许是都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两人一路沉默。直到车子开进公寓的停车场，开始卸货搬家，两人才又就事论事的说起话。
公寓的电梯小，不比罗其原的小区，两人先捡了些轻巧的提上去。房子已经做过保洁，虽然不大，但干净有序。罗其原被周裴裴带着楼上楼下简单看过后，又乘梯下去。
“我刚下单了监控和密码锁，下午安装。”
电梯里，罗其原划着手机。
“之前那个锁挺好的。”
“你一个人住不安全，我买的是带可视的。”
“好，那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周裴裴，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说完，罗其原停了下来。
公寓的停车场不大，工作日更加安静。
罗其原不想自欺欺人，从昨晚到此刻，他一刻不停，只想把那个念头从脑海驱除。但偏偏越掩饰什么，便越徒劳无功。
此刻，那个念头聒噪的吓人，分分秒秒盘旋在耳畔。
罗其原必须要从周裴裴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来终结这场无休止的内耗。
“周裴裴，所以这是你的回答，是吗？”
上一次罗其原的追问，周裴裴没有回答。两人默契地沉默，又默契的让生活如常。
也并非如常。
自那之后，马泽远不时还会出现，但在周裴裴报警之后，对方终于收敛，也可能是寻找到了下一个“周裴裴”。
除此之外，周裴裴和罗其原依旧共处一室。他爸恢复得时好时坏，这是罗其原的说辞，所以离婚，便也一拖再拖。
“什么？”
对方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提问呢，让周裴裴摸不清头脑。
“我没有机会了，是吗？”
进一步解释后，周裴裴立刻明白了对方在问什么。
“我只是……”
“裴裴，你不用解释。”
罗其原打断她，笑了笑。
“以我之前的表现，你拒绝我很正常。但是，我还想再确认另外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我还想再试试，再继续追求你一段时间，这会给你造成困扰吗？
看着罗其原一脸真诚，周裴裴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罗其原，并不反感。既然上一个问题，久未回应，对于这个退而求其次的请求，周裴裴不忍心再拒绝。
毕竟，只是追求而已。
但是否选择动心，周裴裴确定，她只会更加谨慎。
而罗其原，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实践的，是社会心理学中的“让步效应”，还好自己没有被冲动和情绪冲昏头脑，关键时刻，又一次用知识武装了爱情。
只是这件事绝不能让周裴裴知道，她如今对男人戒备心十足。自己的策略，落在她眼里或许就成了算计。
想到这里，罗其原自己先笑了。
策略也好，算计也好，也没那么重要，只要周裴裴还愿意给他机会，他的一颗真心，愿意接受对方全方位的任何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