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肉计，绝对的苦肉计。我用我下半生的财运打赌。”
黎又明搓麻将一般，搓着天地盒里的拼图片。农历新年将近，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从网上下单了一副2000片的财神拼图。原本计划兢兢业业独立完成，结果拼了一周，进度才刚百分之十。索性这个周末，拉来宋忻和周裴裴，三人闭门不出，一人一个区域，誓要两天内见到财神金身。
“他还挺有心眼儿。”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看看他和谁玩一起。从一开始，我就觉得罗其原不是什么纯情小白花，他只是心思没在这上面。”
“但他这一套丝滑连招，可比裴裴那个时候应用的自然多了。”
“毕竟是读了博的脑子，对这种学习型人才，只要有方法论，他们高低能及格。”
两人闲扯一通，才盯起对面的周裴裴。
“那你现在怎么想？”
“不知道。”
周裴裴转着指尖的拼图，盯着图纸发呆，十分钟前就是这片，十分钟后，还是没找到落点。
“那你俩什么时候离？”
“按原计划，下周一。”
“他爸妈搬走了吗?”
“搬走了，当初我们说得就是等他爸身体恢复一些，再办手续。”
“那你还想离吗？”
“为什么不离？”
黎又明眼神一条，不满宋忻的提问。
“这婚，他不爱就离，他爱了就不离，他算什么东西。”
“是啊，他以为他是谁。”
周裴裴小声嘟囔，将头埋在枕头里。嘴上说着狠话，但眼前却是罗其原攥着自己的手，说“让我去重新认识你，也让你重新认识我”的样子。
自己对罗其原，究竟有没有动心过？
似乎，这还是个从来都没认真思考过的问题。没有思路，也没有答案。但被表白那天，周裴裴的慌乱与无措，似乎又已经交了答卷。
如果不曾动心，那么这些慌张与无措，又该作何解释？
但更麻烦的，还属她今天约了马泽远。原本计划告诉对方自己离婚的消息，但现在，反倒又有些举棋不定了。
周裴裴翻过身，听着身后黎又明又在“刷拉拉”地扒拉着拼图，嘟囔着难拼。如此一看，感情生活和拼图简直如出一辙，要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明天开我车？”
“好，咱仨正好一起。”
眼见周裴裴进入贤者思考模式，黎又明提起另一件事。她和陈文彬从韩国回来，就计划组局庆祝，祝贺宋忻和宋恒各自拿下大单。人在飞机上时，陈文彬就早早定好了潭柘寺附近的一家山景私汤。
“也不知道罗其原还去不去？”
黎又明朝周裴裴，怒了努嘴。
“肯定去，白热化阶段，这么好的机会他才不会放过。”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裴裴为了睡他，没半天没黑夜研究先婚后爱，谁能想到现在倒好，角色颠倒，他俩也算是欢喜冤家了。”话音一顿，黎又明扫向宋忻。
“你和宋恒，现在怎么样了？”
宋忻一怔，佯装认真地比对拼图。
“就还那样。”
“那就行，你最好清醒一点。宋恒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别随随便便招惹这种男的，你五行缺水，生来就容易犯桃花斩，王昊就是例子，而宋恒，只会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知道。”
慌慌落下的拼图，果然放错了位置。
宋忻没敢和黎又明视线接触，生怕自己的心虚外露，让她顺着味儿闻出什么。
正想着，手机弹出微信提示，好巧不巧，是桃花斩。
“明天我去接你？”
“不用，我们坐阿黎的车。”
“她开车水平怎么样？稳吗？那边路况不太好，我担心你晕车。”
“十年驾龄老司机了。”
宋忻瞥了眼一旁正瞪着天花板发呆的周裴裴，继续十指翻飞。
“罗其原去吗？”
“去。”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他和周裴裴表白了，你们知道吧。”
“知道，刚还聊呢。”
“嗯，那周裴裴明天会去的吧？”
宋忻眉毛一挑，原来对方也在这儿刺探情报。
“不清楚，不了解，不方便回答。”
“……”
“无所谓，反正你去就行。”又是“对方正在输入……”几秒后，宋恒头像旁多了一个问题。
“你和她们说了我们的事情了吗？”
“没有。”
宋忻警铃大作，悄悄调整坐姿，保证黎又明从各个角度都没办法瞥到她的屏幕。
“你也别说。”
“为什么？”
“我还没做好准备。”
“……”
“这需要做什么准备？”
“你不懂，这是我们女人间的事。”
“那什么时候说？”
对方发来一个猫猫痛苦的表情。
“难道你还有试用期不成？”
“不可以吗？”
“？”
“试用期多久？”
“看心情。”
宋忻发过去，又觉得多少有些过分，毕竟对方，人至中年才刚初恋，便又找补了一句。
“你对我也可以有试用期嘛。”
“我不需要。”
片刻，对方也补充道：“我不设置试用期，那是不是可以置换些资源，比如说，你的试用期酌情减半。”
“有目标了？”
“嗯？”
黎又明最先放弃拼图，老早就窝在懒人沙发上，刷帅哥鉴赏视频。
“宋忻，你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你是不是又谈上弟弟了？”
嗯，三十多岁的弟弟。
“没有。”
听到这话，宋忻立马放下手机，强压下刚刚自己都没察觉的嘴角。
“对了，我这次去韩国，加了几个不错的，你要不要试试？”
“没兴趣。”
“你这次空窗期也未免太久了。”
黎又明一双眼，又开始透着精光，打量宋忻。
“你不对劲儿。”
“我在和工作热恋。”
“宋忻，”黎又明凑了过来，“我总觉得你有事儿瞒我。”
果然，没有一件亏心事，躲得过闺蜜的一双眼睛。
宋忻摇摆片刻，选择负隅顽抗。
“我没有。”
黎又明没说话，躺靠回沙发，摸过手机，刚打开了陈文彬的聊天界面，对方的信息几乎同时到达。
“宋恒和宋忻现在，什么情况？”
“朋友。”
“不对。”
“你也觉得不对？”
反应一秒，黎又明迅速撤回了那条信息。
“哪里不对？”
陈文彬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宋恒，刚刚中场休息十分钟后，这男人又开始和那堆猫爬架零件较劲。一个家里连光猫都要藏进定制柜的人，莫名其妙下单了一面墙的猫爬架，然后叮叮咚咚敲了一下午。
美其名曰，要为接下来的一个合作积攒灵感。
这对吗？
这显然，不对啊！
两台车，日落时分，刚好同时抵达。
陈文彬下车，看到只有黎又明和宋忻，瞪圆一双眼睛。
“周裴裴呢？”
“临出发前，说不来了。”黎又明向他身后望去，似乎也只有宋恒一人在后备箱拿东西。
“罗其原呢？”
“情况一样，”陈文彬忍不住笑出声，“难怪是夫妻，这种事都有默契。”
宋忻和黎又明对视一眼，原本想躲着彼此的两人，这下好，直接躲一个战壕里去。
“那就咱们四个？”
“咱四个加起来都百岁老人了，能玩得起什么。”陈文彬晃了晃手机，“等我摇人。”
果然，四人刚换了浴衣出来，就听到前厅热闹起来。
“你朋友？”
“高中同学，这几天在这儿搞音乐节，正好一起。”
陈文彬说着，冲人群走去。黎又明人来疯，看到来了这么一帮长得就像能喝能玩的，自然乐不可支，也立刻热情迎了上去。
故意落在两人身后的宋忻和宋恒，视线刚一交递，宋恒就忍不住伸手，揽住对方。
“别。”
“抱一下都不行了！”
被宋忻打掉手的宋恒，叹气道。“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我得慢慢让她们接受。”
“你这闺蜜是丈母娘啊？”
“差不多吧。”
宋忻语气轻快，眉眼笑得生动。看到黎又明和陈文彬正专心社交，无暇顾及她时，立刻踮起脚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宋恒唇边落下淡淡一吻。
“乖，听话。”
“就这？”
“其他的等回去说。”
“光说……不做吗？”
果然，再人模人样的男人谈起恋爱，都一样下流。
“忻，你校友！”
黎又明雀跃转身，挥手招呼宋忻。身后，还跟着位面目清秀的男人，卷发，细碎的刘海盖在额前。宋恒觉得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等看到宋忻和对方打起招呼，才突然想到。
这男人，和那个男爱豆元一，竟然有几分神似。
片刻之后，宋恒警铃大作。
这个陈文彬，摇什么人不行，非摇一堆男的。
想着，他沉下一张脸，大步赶上去。
私汤只有三个房间，都被陈文彬订了下来。所以整个小院，也没旁人。
十点过后，室外待不住。一群人凑在最大的房间，开酒切果盘，席地而坐。陈文彬的同学还带了几把吉他，音乐响起，被温泉泡酥了的的身体，更是有内到外透着舒爽。
“咱们玩游戏吧？”
“好啊。”黎又明跃跃欲试，一双眼飞速扫视一屋人。“今儿人多，咱们玩国王游戏，怎么样？”
“正合我意。”
陈文彬飞速接话。在这件事上，他同黎又明如共脑的连体婴，默契至极。而陈文彬的朋友们，自然也都是玩咖，喝在兴头上，都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洗牌，发牌。
提议十分钟后，黎又明便高调成为国王。翘脚坐在桌上，审视着下面各怀心思的男男女女。
“我要开始了。”
“文明游戏啊，文明游戏。”陈文彬此地无银，率先憋着一腔坏水，给黎又明递着眼神儿。
“请2叼酒杯喂……”黎又明狡黠一笑，“7喝一杯啤酒。”
一片怪叫声后，一男一女起身，落落大方完成国王任务。
“下一轮，请4和5对咬百醇直到吃完。”
片刻，两个男人起身，满眼都是对彼此的嫌弃。
“卧槽，你别碰到我嘴。”
“滚吧，你以为老子想碰啊。”
哄笑声里，两位别别扭扭的完成任务，立刻慌不择路落座。
“国王最后一轮发布任务……”黎又明晃着酒瓶，眼神依次扫过她最想捉弄的几人。
“请1和6嘴对嘴传递扑克牌。”
宋忻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牌面，数字1正盯着自己，等好戏开场。而一侧，数字6的主人已经被同伴起哄的推到台前。
巧了，正是宋忻的校友。
半小时前，两人才刚加微信，对方名叫夏天，人如其名，是个善谈又热情的男人。
黎又明命中目标，兴高采烈地像峨眉山的猴子，恨不得上蹿下跳。满心都是要看帅哥靓女迤逦的暧昧画面，全然没留意，一旁宋恒眼睛里的刀子，已经快要把她捅成筛子。
“说好了啊，必须嘴对嘴，手碰到就重来。”
宋忻偷偷看向宋恒，果然，对方一脸黑线。
夏天挂着笑，捏着一张扑克牌，站在了宋忻对面，微微颔首。
“准备好了吗？”
宋忻抿着嘴巴，总觉得身后人的眼神，如芒刺背。
“来吧。”
“等下。”
声音同时响起，宋忻转身，发现宋恒已经蹿到了自己身边。
“我也是1。”
“什么？”
宋恒展示牌面，果然，他也是一张1，黑桃1。
“陈文彬，你怎么数的牌？”
“我检查了啊，没有重复牌。”陈文彬凑了过来，看了眼宋忻的方块1和宋恒的黑桃1，一脸委屈。
“那怎么办？”
宋恒看了眼身旁的宋忻，稍一停顿，转向黎又明。
“那就三个人一起。”
“你们？一起？”
“我站中间。”说着，宋恒又后退一步，精准插在了宋忻和夏光正中。
“来吧。”再开口，语气里都是一副英勇就义的决然。
围观人自然喜欢，怪叫和吉他音效齐齐响起，将今晚游戏气氛抵至高潮。夏光撩了下刘海，苦笑后也融入气氛，用嘴唇吸着一张扑克，转向宋恒。
宋恒蜻蜓点水，很快接了过来。而后传至下一棒。
宋忻还游离在状况之外，看到宋恒眼神示意，才仰起头，尝试接过。嘴唇刚一接触牌面，她就听到对方轻轻的吐气声。
扑克落地，但惯性使然，她的唇还是迅速贴在了宋恒唇上。甚至，对方还下意识迎了上来。
一阵汹涌的尖叫声响起，宋忻连忙推开面前的“登徒浪子”。
“不算，再来！”
“我认输，我喝酒。”
宋忻慌得抓起一旁的啤酒，大口灌下。陈文彬和黎又明对看，眼神里的加密电码快要冒出火星。
“你怎么搞的？”
“你又怎么搞的？”
“咱俩不是说好，要他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
“走个屁，再发展下去，你我就是他俩的爱情保安了。”
“有内鬼，重复，有内鬼。”
“游戏取消，分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