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陈文彬在嘉盛楼下等着宋恒。
自从大厂离职,开始创业后,陈总的时间要比宋恒自在的多。
不光自己自在,陈文彬也要求员工们,非必要不加班。毕竟做的是银发产业,总不能钱没赚到,就走在银发人前。
更重要的一点是,作为富二代的陈文彬,创业进度越迟缓,他账上的现金流反而越充足。
“去哪啊?”
宋恒带着一股风,钻进车里。
“大有?或者Stardust?”
落座后,宋恒把罗其原的喜酒放在后座。
三人是大学舍友,十几年的交情。陈文彬因为工作,没能参加婚礼,这事儿他不遗憾,可当听说宋恒在现场还被指认奸夫,他后悔地直拍大腿。
“换家店吧,不想碰到熟人。”
听宋恒发蔫的声音,陈文彬噗嗤一笑。
“还没走出前任阴影呢。”
宋恒没吱声,拿手机随便搜了家眼生的清吧,开了导航。选定的这家叫且慢,离国贸不远,藏在团结湖那片的小区里。
快到的时候,陈文彬就开始骂人,嫌宋恒选的地方不靠谱,连个停车位都没有。宋恒照旧不说话,一副“我已经这么倒霉,你还让我怎样”的态度,这让陈文彬骂了几句,自觉没意思,收了口。
且慢清吧面积不大,算上吧台拢共也就十人的位置,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一向喜欢热闹的陈文彬,进门就想换地方。但等吧台后的女人抬起身,他便改了主意,一屁股坐在吧台前的位置,还招手宋恒落座。
女人一头羊毛卷,模样出挑。内穿白色高领打底,外套绛紫色的中式外褂。脖子上层层叠叠带着三四串水晶珠子,手上是大大小小的神秘学符号纹身。
果不其然,两人刚一坐下,女人就开门见山。
“喝酒,还是塔罗?”
台前两人对视一眼,又打量了下门口挂着的幡布招牌,这才注意到,且慢清吧后,还有一行小字:塔罗水晶显化疗愈。
正琢磨要如何断句时,突然身后,冒出字正腔圆的两字:
“宋恒?”
闻讯转身,宋忻正甩着两手水珠,站在二人身后。
“好巧啊。”
“你朋友?”神婆越过两人,询问宋忻。
“宋恒。”宋忻说着,坐了过去,朝陈文彬点头,算打过招呼后,就介绍起吧台后的女人。
“这是我好朋友,黎又明,也是这家清吧的老板。”
“陈文彬,幸会!”宋恒身边的男人,一早蓄势,此刻动若脱兔,率先递手过去。
宋恒朝对方点了点头,晃了下手中的酒单。
“喝酒就行。”
黎又明面露难色,“我家调酒师喝多了,还没来上班,所以没有特调,只能上威士忌纯饮哈。”
“阿贝10,两杯。”
宋恒没有征询陈文彬的意见,在黎又明身后的酒柜扫了一眼,便下了决定。
“裴裴婚礼上,就是他帮我解困的。”宋忻朝正找酒的黎又明介绍。
“那个奸夫?”
黎又明回到吧台,一边倒酒,一边打量宋恒。
宋忻扶额,决心先不让她开口,于是转向宋恒。
“之前加你好友,也被你拒绝了。那今晚请你喝酒,我这人,最不喜欢欠别人的。”
“不是说了吗,咱们两清。”
宋恒说着话,眼睛却只盯黎又明倒酒,又是那副生人勿扰的臭德行。
宋昕见状,不由有些冒火。
这男的,冷漠起来是真让人烦。原本好友申请被拒,她就颇有意见。帅哥嘛,高傲一点在所难免,但多金贵的人啊,连加个微信都这么娇矜。私下什么德行,又不是没赤诚相见过。
如此想着,她语气便也阴阳怪气起来。
“上次工作的忙,不是肉偿了吗。各是各的,这次请你喝酒。”
一句“肉偿”,让三人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宋恒像挨了闷棍怔在原地,黎又明笑得鬼祟,陈文彬是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虽说好友先遭前任背刺,后被炮友出卖。但想到这些年宋恒靠姿色在爱情里吃到的红利,陈文彬只觉得天道好轮回。
这些委屈,落他头上,不亏。
好在酒上的及时,碰杯声响过两轮,在陈文彬的插科打诨下,刚才的尴尬缓和了不少。店里也没人,黎又明给自己倒了杯白州,隔着吧台和三人对饮。
陈文彬话多,梗密,每三句就能命中黎又明一个笑点,喝着喝着,这两人干脆坐在了一起。
倒是宋忻和宋恒,被冷落在另一侧,光喝闷酒,无话可说。
宋忻不时偷瞥对方几眼,沉默下来的宋恒,搭配着棱角分明的侧脸,实在赏心悦目。
关于他的那份渣男讨檄文,她从周裴裴那里看过。
作为事件导火索的照片,是周裴裴同事拍的。说来也巧,这人和宋恒的前任是朋友。在对方朋友圈见过他。怪就怪宋恒长相出挑,让对方过目不忘,看到他“牵手”宋忻后,便立刻一身正气地拍照发给姐妹。
虽说以宋忻的判断,这种风波,宋恒应该见怪不怪。但这一次,自己也是当事人之一,甚至可以说这顶“奸夫”的帽子,还是她亲手给宋恒戴上的,眼下不光影响对方感情,甚至还上升到人身攻击,宋忻自觉亏欠对方。
另一边,黎又明又笑到捶桌,手腕上大大小小的镯子珠子水晶,嗑在吧台上叮当作响。
宋忻转念,有了开口的由头。
“我朋友会塔罗,让她给你算一下吧。”
“谢谢,我不信这些。”
“当然,社会主义接班人,肯定都是唯物主义战士。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这玩意就相当于心理按摩,很管用的。”
说着,宋忻隔着宋恒,拍了拍黎又明。
“牌呢?给他算一下。”
宋忻说得坚定,但其实黎又明算塔罗,是个半瓶醋。
五年前,她裸辞和朋友创业,搞起灵修社,朋友负责线上在公众号编故事,黎又明负责线下在瑜伽馆拓客户。干了不到两年,两人狠狠收割了一波中年富太,激流勇退金盆洗手。
钱赚够了,但八卦没听够。于是黎又明又一门心思做起神棍,盘下这家玄学酒吧,过上了主业喝酒,副业占卜的神仙日子。
“你心里想一个近期最困惑你的问题,然后抽三张牌出来。”
黎又明右手一滑,在吧台上铺平一摞牌。外人眼里,光这气势已经足够唬人。
宋恒摇摇头。
“我真不信。”
“没让你信,就是消遣嘛。”宋忻帮腔,琢磨着宋恒最近因为那份讨檄文,状态一定不佳。算塔罗四舍五入也是抽个签,万一命中上上签,多少也能宽慰一下他。
见宋恒还是不给面子,宋忻干脆伸手,拨出一张。
“那我帮你抽,我手气一向很旺。”
说完,又看黎又明。“别三张了,就一张,看看是不是好运气牌。”
这是她习惯的玩法,没事抽一张,让黎又明一通瞎讲,反正黎又明知道她想听啥不想听啥,塔罗牌面上的元素又五花八门,怎么说都说得通。
高塔正位。
黎又明看了一眼,大脑飞速旋转。猜起了宋忻的心意。
刚刚这两人也不说话,在这之前,宋忻的阴阳就差写在脸上,怎么想也觉得宋忻对他没有善意,只有差评。
联想到他们来之前,宋忻还抱怨奸夫不通过她微信这事儿,十有八九,她是想借抽牌再恶心下对方。
“看这牌多好,高高的塔,意味着你马上要平步青云。”宋忻一脸骄傲,在牌面上指指点点。
黎又明再度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这是新一轮的阴阳攻击。
“高塔正位,不算好,这意味着某种原本稳定的状态被打破,可能带来痛苦和混乱。对应到感情方面,就是关系破裂或突变,事业方面,预示你可能会遇到重大挫折或挑战......”
黎又明边说,边抬头观察。宋恒表情如常,倒是宋忻,正朝自己挤眉弄眼。
怎么,说得还不够狠?
“你看错了吧,高塔,有那么差吗?”
“塔罗里最差的一张牌啊。”
黎又明说得笃定,内心窃喜自己和姐妹的精妙配合。陈文彬在一旁啧啧称奇,更是跃跃欲试。
“这玩意真准啊,你给他看完了吗,我也试一把。”
眼见黎又明又要开口,宋忻一把夺过牌,转向宋恒。
“我抽的,算我的。你再抽一张嘛。”
“不用了,你朋友算得是准。”宋恒瞥了一眼黎又明,仰头灌下了杯中酒。宋忻再怎么给黎又明使眼色,也无济于事。
今晚,注定做不了雪中送炭的好事。
“不是,这种东西,我一向坚持的原则是,万事大吉是科学,诸事不顺就糟粕。对吧?”
宋忻又向黎又明眨了眨眼,作为玄学酒吧的主理人,黎又明也只能在友情之刃下被迫点头。
宋恒笑了笑,把杯子往前一推,站起身。
“谢谢你的酒,希望这次我们彻底扯平。”
“你这就走?”陈文彬瞪圆眼睛,明明来之前,说要痛饮一晚的人可是他。
“诸事不顺,我还是早点回家吧。”话音刚落,宋恒手机响起,看着来电屏显,宋恒心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