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黎又明有所怀疑，从门头沟回来后，宋忻就有意躲着对方。加上同乐蒙的专题合作初步立项，要准备的上会材料全部压在她身上，除了晚上回去睡觉，宋忻一连两周，几乎住在新界。
黎又明对此表达强烈不满，而比她更不满的，是宋恒。
两人确立关系后的正式约会，一再延期。有限的几次见面，也都是在宋恒车里。而宋忻，除了展示她最近又收到的生育损伤病例，就是几口解决一个赛百味。宋恒这边还想亲亲热热，贴贴抱抱，那边常常就已经是“砰”一声扬长而去。
宋恒枯坐车里，闻着宋忻留下的香水味儿，时常想，自己何时何地受过这种委屈。但他也只是想想，下一次收到宋忻微信，还是会一脚油门拎着外卖，守在新界西门，做着望夫石。
男人的乖巧懂事，也不是一无所获。
周五，“伟大背后·隐秘的生育”专题项目正式过会立项，宋忻便慷慨地将今晚的安排权交给宋恒。就连老天，都额外开恩，原定六点，还要同乐蒙进行立项后第一次专题框架对接，但没想到刘恋发来信息，改期到下周一。
这让宋忻在长达半个月的加班后，终于可以正点下班一次。
只是刚坐上车，刘恋就又发来一条信息。
“下班了吗？”
对待合作伊始的金主，宋忻不敢怠慢，紧急让司机靠边停车。
此刻距离新界刚驶出不到一公里，真要是有紧急需求，她能立刻折身回去。
“刚出来，刘总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确认一下。省得某些人在我这里旁敲侧击，迂回试探。”
“嗯？”
“祝你们约会愉快。”
宋忻挑眉，看来这个某些人，应该就是自己那位独守空帏的男朋友了。正思考着作何回复，就见刘恋又发来一条聊天截图。
“会议已经取消了。”
“感谢刘总，创意实验室的先导demo下周一就安排。”
“没想到你恋爱是这个样子？”
“其实我也没想到。”
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片刻后，刘恋发来一条信息。
“等专题上线，我们一起约着见面聊聊。我是真好奇，你是怎么把宋恒调教成这个德行。”
“什么德行？”
宋恒跟在宋忻后，从她进门起，就像个尾巴似的黏在对方身后，要不是宋忻发脾气给他推出去，宋恒甚至还在守在马桶旁，陪宋忻一同完成体内废水排放。
“你这样，会不会显得我们都很不专业？”
“不会，刘恋又不是你们国央企领导的作派。况且就这一次，你都连轴转了半个月，是个铁人也该返厂打打油擦擦蜡了吧。”
说着，宋恒将下巴压在宋忻肩上。
“今晚，我一定认真服务，帮我们宋老师打油擦蜡。”
“在这之前，你要不要先解释下，这些又是什么？”
宋忻抬抬下巴，看着电视后满墙的猫爬架。
“送给铁锤的见面礼。”
“送给它，不应该安在我家吗？”
“这不是你家吗？”
宋忻一怔。
确立关系以来，两人就开始紧锣密鼓忙起各自的项目，尤其是宋忻。第一次独挑大梁，这半个月无时无刻不紧绷脑子里的那根弦。两人的关系似乎也只是停留在确立这第一步上，之后要怎么做，似乎她都还没来得及琢磨。
而现在，宋恒似乎已经先她一步有了安排。
看宋忻不接话，宋恒将对方转过来，揽在怀里。
“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点快。”
“快？”宋恒抓着宋忻的手，交叠在胸口。
“你如果还不想同居，也没有问题。我只是觉得，我这里需要安置些铁锤的东西，以后你就可以随时带它一起过来，不用担心它一猫在家。”
“嗯。”宋忻点点头。
心里某处地方，像被猫尾巴轻轻扫过，又痒又软。
“这样，是会让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就是有点惊讶。“宋忻转身环起宋恒的腰，抬头看去。“感觉咱俩进度差的似乎有点大，我还没习惯你是我男朋友呢，你就已经在考虑同居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恒眉头一绞。
“什么叫还没习惯我是你男朋友？你之前谈恋爱也会这样吗？和他们就能习惯，为什么和我就不行？”
“和你情况不是比较复杂吗？”
“宋忻，你不是后悔了吧？”
“当然不是。”眼见对方像只炸了毛的猫，宋忻连忙安抚，“我只是惊讶你，你和之前的恋爱状态变化太大。”
“那有什么用，还不是没名没分。”
宋恒嘴一撇，是抱怨也是委屈。
宋忻发笑，第一次觉得，中年男人撒起娇，似乎也没那么辣眼睛。但很快，她又自我推翻。
只能说，不是所有的中年男人都可以，他们撒娇的完成度，只看脸。
两人侧躺在沙发上，宋忻枕着宋恒的胳膊，宋恒单手刷着手机，毫不避讳地在宋忻面前展示着屏幕上的内容。
坦诚的，让宋忻都怪不好意思。
“宋恒，我没有疑心病，你不需要这样。”
“哪样？”
“你把你手机拿你那边去。”
“不要，我就要这样抱着你。”
“我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儿。”
“想看哪看哪？”说着，宋恒轻轻咬了下宋忻的耳垂，“动手也行。”
“别的男人，都是对自己手机严防死守，你是真大度。”
“没办法，试用期不得全力以赴啊。”
“那试用期之后呢？”
宋恒没犹豫，直接将手机塞进了宋忻手里。
“随便你看。”
话音刚落，对方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来自Floria何。
“宋总最近忙什么?好久没见你了。”
宋忻愣了下，旋即笑出声。
“宋恒，你现在后悔来得及。”
“这有什么，她是大有的老板。”说着，宋恒单手在键盘快速敲下回复：
“在陪老婆，勿扰。”
“老婆？”
陈文彬探头，满脸怀疑盯着Floria的屏幕。
“被盗号了吗？不然怎么连你都不知道。”
陈文彬没接话，神色凝重地拍下屏幕，发给了黎又明。
片刻，黎又明回复了同样两字：“老婆？”
“咱俩还等着他们露出马脚，结果人家俩直接一步到位。”
“好一个宋忻。”
“好一个宋恒。”
“她怎么就看上他了啊。”
“你什么意思，我哥们儿还配不上宋忻？”
“你哥们儿之前什么德行，需要我提醒你？”
“这话说得，宋忻就比他好吗？他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还真他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消息发送，陈文彬盯着这句话陷入自我怀疑。
怎么回事，明明之前他不是这个态度，现在，反倒还真成了他们爱情保安了。
“接下来怎么做？”
“分头逼供。”
宋忻和宋恒的手机同时响起，黎又明和陈文彬发来一模一样的信息。
“解释一下吧。”
两人面面相觑，暴露来的猝不及防。宋忻还捧着手机打了删，删了打，小心翼翼措辞。
身后的宋恒，却暗暗扬起嘴角。
目的达成。
宋恒一向不喜欢被动等待，看到Floria那条信息时，他就迅速推断，今天周五，陈文彬没事儿一定会去大有，自己只需给Floria一些明示，就能将他最想宣之于口的信息同步给最该知道的一些人。
机会都是主动创造出来的，既然人都抢了，那名分自然也要争。
宋恒将手轻轻覆在宋忻腰上，下巴在对方发丝上蹭来蹭去。
“老婆。”
“嗯？”
“这次，我总能见光了吧。”
“不能！”
黎又明将手拍在桌上，手腕上的水晶、黄金和玛瑙，叮当作响。
“你这就是先斩后奏。”
“其实我现在也还懵着呢，而且最近项目又忙，我就想等自己梳理清楚了，再和你们说。”
“你也知道和他在一起这个决策，有点糊涂啊？”
“情难自已嘛。”
“之前和你说得那些话，都白说了！”
“阿黎，消消气，这事儿也没那么严重，宋忻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
周裴裴缓和着气氛。下午出门时，罗其原也张罗外出，估计此时他们仨也在拉齐信息。
“先让宋忻说说细节，毕竟咱们三个，她是对宋恒最了解的人。”
“她是当局者迷。”黎又明灌下一大口乌龙茶。“你们打算怎么谈，你是继续月抛，他是继续流水线？三十天后一别两宽，就此翻篇？”
“不是，至少他没有。”
“是他暂时没有，还是你不知情。”黎又明摸过手机，在宋忻面前晃了晃，“你等我把陈文彬摇过来，给这小子灌几杯，我什么话都能给你套出来。宋恒怎么谈恋爱的，你真该听听别人对他的评价。”
“我知道，我们之前聊过很多次。但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那更可怕了。”
黎又明揉着太阳穴，转向周裴裴。
“不然你先说说你的情况，我调剂下心情。”
“马泽远事件”之后，周裴裴有些杯弓蛇影，感情生活再度回到空白。倒是和罗其原，相处的日益融洽。
“他爸情况又不太好，而且他在申请美国的一个国交项目，担心婚姻状况会影响签证，想等明确一下再看。”
周裴裴轻声慢语，边说边慢吞吞叉着葡萄，刻意回避着面前大翻白眼的黎又明。
“好了，你更让人恼火，宋忻还是你继续吧。”
黎又明继续义正言辞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看好你和宋恒吗？你之前谈恋爱，对那些男人都是无欲无求的，你只是短暂地享受下年轻的身体，多巴胺的分泌，打发下时间，安抚下你排卵期的冲动。所以新鲜劲儿过了，你很快就能抽身离开。
但宋恒呢，他是不是和王昊一样，你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没有的那些特质，所以你才总被这样的人吸引，然后不自觉地会去付出，会呵护，会在意这段关系。
如果有一天对方拔腿离开，你呢？你有想过吗？宋忻，为什么你清醒了这么久后，又回到原点。”
是回到原点了吗？
宋忻一怔，但几乎下一秒，她就给出答案。
“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