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情况?”周荃盯住她。
奚悦摇摇头。没有可能的事。
时至今日,又是一年新的开始。
因为不抱期待,反而心情没有什么起伏。
她能理解程旭电话里的忐忑,也能想得明白,过份不确定的人和事,还是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人,从小到大,人群中会闹会笑,会讲笑话会调侃,但要真正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很难。
“你呢?最近怎样?”奚悦回过神来,决定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当是程旭单纯的新年问候。
“准备嫁了。”周荃说出这句话,并未是常人所有的喜气洋洋,正相反,却是一付悲愤的表情。
奚悦瞪大了眼睛等她的下文。
“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设计师啦。过年我都二十八了,等不起了。”她摇摇头说。
周荃说明天两家人吃个碰头饭,准备最晚明年,哦不,今年五一节就办婚礼。
婚房面积小,好处是装修起来也省事,没有余地大动干戈。
零零碎碎的东西要准备买起来,酒店,喜糖都要准备看起来。
总之以后有事体做了。
周荃说了半天,没见一个笑容。
奚悦看得有点心惊。
换她,自然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不过认识两三个月,即谈不上一见钟情,更谈不上日久生情,完全是迫于现实与社会的双重压力,而不得不选择赌上自己的一生。
如果这样一点喜气也无地嫁掉,不如选齐志翔,至少二人还有过去可回忆。
周荃像是看出了奚悦在想什么,苦笑一声,对她说:“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奚悦还记得刚上高中时,周荃吃的用的,都在她们一众同学中是最好的,最上档次的。
她父母会经常在节假日去上海添置采购衣物,顺便也会买一些C城市面上不大见到的进口零食,奚悦至今记得,那些花花绿绿包装精美的食品,周荃带到学校分给大家时,自己和其他所有同学一样,尖叫连连。
但好景不长,没过两年家道中落,周荃的人生顺境似乎也随之戛然而止了。
周荃不像奚悦一直长得偏瘦,脸色苍白偏黄,没有血色,营养跟不上的样子。周荃从小衣食无忧,父母经济条件充裕,一家人到哪都给人意气风发的感受。她明显发育更早,身材修长,骨架看着也更大,整个人在高中阶段就已经看起来非常成熟。
周荃刚开始时成绩也不错,打扮得又时髦,是很多男同学暗恋的对像。
也许是那时周荃条件太好了,导致很多男同学虽心有倾慕,却从无行动。唯一一个鼓起勇气给她递了小纸条的,是坐在她后坐的张一健。
直到毕业,周荃也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哪怕那时家里已有人日日上门催债,她还是相信父母只是一直周转不开。
张一健在高中三年给她写了无数封情书,但那又如何?周围好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眼里都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但周荃始终没有回应。
张家父母都下岗,母亲在菜市场的一角给人做缝补,父亲四处打零工。
周荃觉得自己家里情况好的时候不可能选他,自己愿意父母也不愿意。
自己家里情况一塌糊涂了,那更不可能选他。自己不愿意父母更不愿意。
因为张一健连大专也没考上,高中毕业后,托人进了一间工厂从学徒做起,慢慢地便断了联系。
前年高中同学聚会,张一健已经结婚生女,孩子尚只三个月,他在饭桌上不断打哈欠,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孩子闹,晚上要帮着起来换尿布泡奶粉,实在缺觉。
周荃和他坐了相临的一桌,只知道他老婆是同一车间的统计员,偏远地方外省人,中专毕业后来了这边,张一健的师傅牵的线,三个月后领证办酒,一年不到女儿出生。
一晚上他俩没说过一句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周荃毕业后的相亲之路也是屡屡不顺。条件比较好的,自然也看不上她。条件不太好的,她也不甘心。
一步步拖至今日。
上次同学会后,奚悦听说张一健后来喝醉了,被几个男生架回去的。吐得一塌糊涂,到家后,他老婆不顾同学还没走,拖进去后把他扔沙发上,恨恨地骂了半小时。
“这个设计师,你看中他哪点呢?“奚悦始终有点不解。
因她看到周荃每次提到他,表情都是淡淡的,嘴角一丝笑意都无。
她曾经讲过,此人性格沉闷,常常约会时相对无言,每次都靠看电影逛街吃饭等不大需要开口的活动来化解尴尬。
这样也能结婚。
“如果是谈恋爱,我跟这个人是一天都相处不了的,现在大家目标明确而且一致,就是条件合适,并不算厌恶对方,那就一步到位,直接结婚。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坦言。
“我对外表并无太大要求,若要男生身高一定超过我,恐怕这一项就得淘汰掉一大部分。”周荃若有所思地说。
周荃身高至少168。
“还要考虑年龄,家境,工作,身体是否健康,有无明显不良嗜好等等,你说,这样筛个几轮条件下来,还有多少选择?”她的一番话,说得奚悦想接也接不上。
“谈恋爱,当然是要讲感情。如果只是谈结婚,就是谈的现实条件。只要各方面条件适合,婚姻质量就不可能差到哪里去。你要知道,婚姻质量跟生活质量是密切相关的。”她言之凿凿。
“我学历家境分值低,他外表性格不占优势,正好扯平。”她对自己的这套理论无比自信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对方是家中独子,父母以后定会全力帮衬小家庭。
“这次我必须抓住机会。”她压低声音,那神情让奚悦差点怀疑是不是挖到了什么宝藏而又必须密不示人准备独享富贵一样。
周荃感慨地说,她小时候家里顺风顺水,自然一年到头欢声笑语。后来走了下坡路,父母天天拌嘴争吵不断。你怨我,我恨你,不是父母不想离婚,而是连离婚的资格都没有。所有财产只剩下一所老新村的单元房而已。
奚悦自然是知道内情的,她只是觉得,结婚自然是要考虑经济问题,但一点都不考虑感情问题,换她自己,应该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元旦假期最后一天,程旭隔夜跟单辉和林小军一起喝了顿酒,到半夜才散,上午十点才刚醒。在被窝里伸手抓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一看,有未读信息。
是个陌生的号码。
“程旭哥你好,我是吴胤婷。你在家里吗?我正好在这边,中午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程旭有点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