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仍然很热闹，他们不紧不慢地往奚悦家小区的方向走。
程旭在下午看到奚悦的前男友，内心的激荡无以言表。
他们单独相处时，奚悦跟他谈过她的父母家庭，成长环境，以及相亲对象，却唯独没有谈到过这个前男友。
而且下午在办公室，看小罗她们几个的表情，恐怕她和这个前男友的关系，绝不像一般的相亲对像那样浅而泛泛。
刚才在闲月，奚悦率先提到了这个人，他一度想追问几句，想想还是算了，自己又将以何种立场去追问呢？
但今天一天，从白天到夜晚的翻转，于他而言，实在太过剧烈，完全超出预料。只是最后还是他陪在奚悦身边，喝茶，吃饭，回家。
想到这里，心中似又充满了无限安慰，和……有一丝丝，幸运的感觉。
对，幸运，哪怕这幸运中还带着一丝酸楚。
看得出奚悦的神情仍是有些疲累。他只希望她回去早早休息，做个好梦。
圣诞过后一周，就到了元旦。
圣诞那天晚上，送完奚悦回家返回宾馆，刚到九点，秦娜的电话意料之中想了起来。
“圣诞快乐，程旭。”
“……谢谢。”
程旭觉得不能再逃避。
“今晚你一个人怎么过的呀？C城热闹吗？”她又问。
“其实，今晚……我不是一个人过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
“跟客户一起去玩的吗？“秦娜的声音还是很镇定，听不出一丝慌乱。
“不是。“
又是好几秒的沉默。
“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吃的晚饭。”程旭不知为何，只想把心一横的感觉。
电话那头，秦娜没有再沉默。
“是吗，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是你喜欢的类型对吗？”
似乎她也不打算再拖下去了，似是而非这么久，大家都很累吧。
每次都要她主动。
她不主动，他似永远想不起有她这样一个人。
这算什么？
不如最后一次，还是由她主动来挑明。
程旭沉默良久。最后艰难地说了一句：“是。”
电话那头再无回应，许久，程旭听到了挂断的声音。
不管他和奚悦将来会怎么样，他相信他都逃不过这一段牵绊。
元旦当天回家吃了一顿饭，程旭没想到父母尽然一反常态，语气是少有的柔和殷勤。
哥哥一家三口也在，他还以为，是父母看到了小侄子乐开了怀的原因。
饭后照例他洗碗。
本来在客厅坐着一起逗弄小侄子的母亲，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
“听说你有中意的女孩子了，怎么没趁过节带家里来玩呢？“
程旭闻言吓了一跳，手上沾了洗洁精，差点碗都没拿住。
“妈你怎么知道的？“他一头雾水。
母亲笑而不语。片刻收敛笑容说：“其实小秦不错的，大家也算知根知底。不过即然你实在无心，也没办法，总不能拖下去耽误了人家女孩子吧。“
程旭这才明白，估计又是秦娜透的风。
这样也好。
“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多大了？做什么工作？家里情况怎么样？“
母亲连珠泡般地发问，程旭只能连连叹气。
“她……还没怎么确定。“程旭压低了声音。
这句话说出来，他心里也不愿意，可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想到这里，又是抑止不住的一阵头疼。
母亲瞬间被噎得没了声音。
程旭不敢抬眼看他，虽然无法想像秦娜到底跟老太太说了些什么，但不管怎么样，秦娜这一段，算是过去了。
“那你倒是抓紧啊！“老太太又絮叨起来。
程旭嗯嗯地应着，手上加快了洗碗的动作。
元旦天气不好。江南的冬天，是奚悦最头痛的季节。
三天两天下雨，阴冷潮湿，又不肯痛痛快快下场雪。
家里待不下去，父亲吃过午饭又躲了出去。
母亲的一张脸比外面的天色更阴。
奚悦无奈只得约了周荃一起找个茶室闲坐取暖。
不知为何，要么自己一个人，要么和程旭一起，与他人外出小坐，从不去闲月。
似乎这是心中一方小小的天地，为她，也为他，单独留守的地方。
下午接到程旭的电话，她心里倒也不意外。只是觉得可能两人都在这感情的空窗期，互生好感不奇怪。
只是她无法接受异地恋，成本更高，风险更高，收益更不确定。
与小齐一役，可以说几年下来的结果是双方都元气大伤。
他成了二婚，而她，则沦为大龄剩女。
程旭在电话里东拉西扯地问了几句天气，继而就说，元旦过后他不能常来C城了，项目交接给了张谦。但他想说的重点是，如果公司的系统用着有任何问题，希望奚悦可以第一时间联系他。
奚悦听着有些好笑。
刚说过交接了，又说有问题务必找他。
赤裸裸的自相矛盾。
但心理，不是没一丝丝波动的。
他在意她。她何尝又不知道？
只是这些模糊的意识，在认识的短短数月里，有过不止一次机会，但两人都选择了克制隐忍。
大家年纪都不小，这样做无非是，两人都明白，现实的鸿沟摆在眼前，每每叫人心生退意。
在感情中，她总是习惯性退缩的那个人。
也许，是太担心对每段感情的期待，有可能又要无疾而终的恐慌感，索性，紧闭心门。
没有了更多的期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伤害。
想到这里，心下反而有一丝轻松。
电话里不由地调侃起程旭来：“程经理，你现在升职了，人忙事多，我怎么好再随便麻烦你？再说，不是有张工帮我们做维护吗？“
她这口气让电话那头的程旭一时间有些慌了。
“不。。。。不麻烦不麻烦，不要叫什么程经理。我不是说了吗，这个项目我肯定会负责到底的。“
听到程旭的口气有些结巴了，奚悦越听越好笑。
她觉得自己一有机会就会想逗这个傻大个。她现在隔着两三百公里都能想像得出电话那头程旭的囧境。
听到电话那头奚悦压抑的轻笑，程旭总算反应过来了！这个鬼丫头！
但是，尽管被她调侃一番，可心里，却没有一丝丝的恼。
相反，却是开心和……甜蜜的感觉。
对，甜甜的感觉。
程旭品味着心里这前所未尝过的感觉，说不出更多的一个字，只是愣愣地抓着手机舍不得放下。
奚悦听到那头长久的沉默，反而有些不安起来。
“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升职是好事，说明你工作能力强啊。再说，我一直觉得，你值得有更好的，不管是事业还是其他方面。“
奚悦觉得这番话是特意说给他听的，她是真心希望程旭能在各方面都能有更大的发展，而不是被一些无法确定而代价太大的琐事绊住。
程旭却听得心里一阵阵止不住的开心。
从来没有人这样直白地夸过他，何况还是他心仪的女孩子。
心里一高兴，说话利索多了。又细细地问了C城的天气，叮嘱奚悦多穿点，别感冒了。
奚悦听得有些哭笑不得，但说不感动，肯定不是。
她听着那头的殷殷关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她跟程旭不同，毕竟之前跟小齐谈过两三年，现在程旭这样，像极了之前的小齐，一打起电话恨不得几个小时不肯放。
她不希望他这样再陷得更深。
反正他也回家了，事业上看起来也扎得更深了，不管过去两人曾有怎样的交集，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想到这里，奚悦只得对那头说，自己和同学在外面坐坐，一会儿要去逛街了，空了再联系。
终于挂了电话，周荃似笑非笑地看着奚悦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