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帐篷
横店影视城旁的月子中心只给我批了 42 天“刑期”。第 43 天清晨,我抱着满月的儿子回家——一栋闹中取静的联排小洋房,门口有棵老香樟。
我刚把婴儿提篮放下,唐栗就指着窗外:“姐姐,你楼下长了个蘑菇。”
我探头——
草坪上,一顶军绿色野营帐篷,四角钉得死牢,旁边立着折叠椅、保温箱、甚至还有一台移动冷气。
陆时宴穿着黑 T 工装裤,蹲在帐篷前煎牛排,烟油混着松木香飘上二楼。
唐栗瞠目结舌:“他疯了吧?这里可是高档小区!”
我冷嗤:“疯才正常。”
2 冷水
上午十点,物业经理敲门,一脸为难:“姜小姐,那位陆先生说他是孩子父亲,要在楼下等您原谅。业主们投诉他占道。”
我顺手端起阳台的浇花壶,满满一壶隔夜凉水,走到露台。
“陆总——”
我喊了一声。
他抬头,眼底血丝纵横,却还是笑:“醒了?我煎了你喜欢的菲力。”
我手一扬,冷水倾盆而下。
哗——
他从头到脚湿透,牛排“呲啦”一声冒白烟。
“清醒了吗?”我把壶“咚”地搁在栏杆。
水滴顺着他发梢往下淌,他抹了把脸,声音低哑:“没清醒,再浇一次也行。”
周围遛狗的大爷大妈纷纷驻足,有人拿手机拍视频。我转身进屋,连窗帘都拉死。
3 台风预警
傍晚,气象台挂出台风黄色预警。
风开始嘶吼,香樟树剧烈摇晃。
唐栗每隔十分钟就探头:“他还在!”
我抱臂站在窗边——
帐篷被吹得鼓成一只绿色气球,陆时宴拿着榔头,冒雨加固地钉。
暴雨砸下来,他浑身透湿,却固执地把帆布拽紧。
闪电劈亮夜空,我看见他手背血痕,是刚才榔头砸的。
唐栗小声:“姐,他好像发烧了,脸通红。”
我攥紧掌心,指甲陷进肉里,没说话。
4 吹翻
夜里十一点,台风眼正面过境。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帐篷被拦腰折断,骨架飞出去三米远。
陆时宴整个人被掀倒在地,额头磕在水泥路缘,血顺着雨水漫开。
保安冲过去扶他,他挣扎起身,踉跄两步,又跪倒。
我再也忍不住,抓起雨衣冲下楼。
他半昏迷,掌心滚烫,温度枪一测——40.1。
我咬牙:“叫救护车!”
5 医院
凌晨两点,县医院急诊。
陆时宴躺在推车上挂水,嘴唇干裂。
护士问我:“你是家属?”
我刚想说“不是”,他一把抓住我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别走……”
护士了然,把病房门轻轻带上。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憔悴的侧脸。
吊瓶滴答,像时间计数器。
他喃喃一句:“姜瓷,我欠你一场暴雨……还清了没?”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6 筹码
天亮,台风过境,窗外满地残枝。
陆时宴醒来,第一眼找我。
我把保温桶放桌上,语气平静:“把粥喝了,然后回家。”
他撑着坐起,嗓音沙哑:“家?有你的地方才算。”
我递给他一份新的《追加家规》:
——第4条:台风天不报备露营,罚款一百万,用于儿子教育基金。
他弯唇,咳嗽着签字:“成交。”
我收好协议,转身时,他忽地伸手,却只扯住我衣角:“再陪我五分钟,就五分钟。”
我没回头,却也没甩开那只手。
台风走了,帐篷残骸被物业清理。
我知道,火葬场的第一波火,烧到了他自己。
而我,终于学会不再往火里添柴,也不再急着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