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感觉最近自己有些不对劲。
或者说,是对劲了。
自打放寒假以后的这段时间里,一轮都再没有回家,不如说,是在他从某个医生那里知道自己的情况以后,那个名为“家”的地方,对他来说,都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在某个时刻就会死掉,面对这样的自己,父母庞大的悲伤想掩盖都是徒劳,与其等待着那一天,不如一轮直接离开,断绝所有联系方式,给他们两个人一个——一轮还好好活着的念想。
当然,这只是他离开家的原因之一,还是一个非常细微的部分。
最重要的一点,一轮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没有和谁提到类似的事情,他决心把这件事埋到心底,直到自己死去,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埋到坟墓里面去。
那么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这件事情,需要从一轮第一次看见盛世这个游戏的时候开始说起。
就像我们在(星外之章)宇佐见里提到的那样,康行空的入坑,仅仅是因为燕君的六刀风刃,而一轮的入坑,是因为楚凉生的弹幕祭典。
虽然最近几年的合战,连楚凉生都不再使用宛如祭典一样的战斗方法,但当时,一轮在电视频道上看见,然后被星星们砸了一脸的,是楚凉生在第一次合战——盛世一年上的弹幕。
就是和燕君的那一场。
那宛如蓝色蔷薇一样旋转着盛开的六叶风刃,康行空没看见的,是骑上扫把向着花瓣中央冲去的黑白魔法使。
如果顺着整个花瓣的纹理前进,至少可以躲过三波风弹,虽然看着一片很好看,但实际操作的话——一轮试着给自己构思出飞翔路线。
可是下一秒,一轮在电视前面叫了出来。
拖着长长的尾巴,魔法使的飞行轨迹被金色的尾焰记录下来,那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在整个蓝色蔷薇之中画出来的,巨大的五角星。
啊!
为什么?
为什么要画星星?
明明不是最佳的方案,只要有一个失误,意外就会层出不穷。
那么——为什么。
一轮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之前的那些遇见的事情,都可以从某个方向切入,找到理所应当的原因,但是这次,他失败了。
情怀么?
不,不可能。
没有人会把情怀这种基本没用的东西,带到赛场上。
那么——美?
不,也不是——这也是没意义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
蓝色与金色的交织之下,一轮脑子里似乎只剩下这三个字了。
他想不通那家伙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而且那看起来很漂亮的星星走位,也仅仅只是躲开了星弹,
一个五角星把魔法使送回重点,雾雨二少抬起手里的八卦炉,黑色八角型的小盒子从五角星最中央的位置被举起,直直的指向对面——
整个电视屏幕被喷出的金黄色光线所撼动。
一轮的整个世界被喷出的金黄色光线撼动。
并不是夸张的说法,那个瞬间,一轮只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他眼前突然亮起来,又啪的一下归于黑暗。
一轮感觉自己躺在柔软的被子上,却看见自己站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无数的光点在身侧画出黄金比例的五角星,一点点填充他的黑暗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那样做?
好奇怪。
一轮伸出手指去触碰前方的某颗星星,然后就在他指尖和那冰冷的物件接触的下一秒,那颗星星噗的一声在他手前炸开,化作一堆碎碎的小亮点向四处奔跑而去。
不可思议的世界,但他想解开谜题,但他想知道答案。
想要知道另一个人的行动理由,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做一次那些事情,去体验一遍他的人生,从每个角落去了解这个人,了解他的全部。
“告诉我——!”一轮猛地转身,他的手臂把身侧的星星抽打成一堆碎屑:“请告诉我!不是从头开始的讲述!而是告诉我,我到底要从哪里开始!”
叫着这句话,一轮从被子上坐了起来,然后他看见电视里的黑白魔法使从电视里走出,来到他的面前,把一个小小的,U盘一样的东西放在了他的床边。
“到我身边来吧。”黑白魔法使弯下腰,用手掌抚摸着一轮的发丝,他温柔的不像这个世界的人:“我将给予你我的光芒和荣耀,带着你看见那片星空最初的模样。”
“我要去您的身边——”一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下了眼泪,他哭着攥住魔法使先生的袖子,用那西服的窄袖口抹着眼泪:“请给予我您的荣耀,让我看见那片星空最初的模样。”
“我等着你。拿着我给你的礼物吧,孩子,”魔法使说:“我在盛世里面等着你。在你真正得到想要之物以前,我都在那里等着你。”
那是八方寒夜的密保卡。
第二天,莫里一轮被诊断身患绝症。
当天夜里,一轮接到未知联系人的电话,那头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他问一轮:
“你的心愿,是真的么?”
“是真的。”
第三天,莫里一轮离家出走,八方寒夜骑着扫把,在盛世之中开始飞翔。
“看啊,魔法使先生,我又进步了。”
“这个副本刷的怎么样?被夸奖很开心啊!”
和魔法使先生的电话来往不需要支付电话费,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轮新手机的联系人就只有他一位。
刚开始的时候,一轮也觉得自己和魔法使先生无话不说,可能会让他心烦,但时间久了,魔法使先生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烦躁,他也就释然了。
“魔法使先生,我是不是可以考虑去您的战队里了呢?”
“可是——真是可惜啊,魔法使先生,我果然觉得,还是做您的对手比较好玩——您不会责备我的吧?”
“魔法使先生,我又后悔了,为什么队长一句话能说两分钟啊——不不不,我没有发牢骚的意思,我只是心疼他的肺活量。”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但再次确认的感觉居然是这样啊——魔法使先生,我并没有那样痛苦,因为我有人陪啊。是我舍友啊,叫由理,诶!居然是百合的意思啊!”
“魔法使先生,今天晚上会有流星飘过去呢,我们要不要一起回去许愿?我舍友——啊,就是那个叫百合的孩子,他也在哟,我们可以一起看星星哟。”
靠着灰光的电梯壁,一轮把电话放在耳边,低着眼睛对自己的老师轻笑着说话。电梯发出叮咚的声音,已经来到宿舍所在的楼层,一轮走出电梯间,一边对黑白魔法使说出晚安明天再见,一边走向他的宿舍。
但是在这个夜晚以后,他再也没有打通过魔法使的电话了。
一轮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是的,话说到这里,我们的话题才回到最初。
一轮发现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魔法使在流星以后,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前兆也没有遗留的话语,魔法使就像是从未出现在他生命里一样,呼的一下,就离开不见了。
这个感觉,倒是和楚凉生的感觉有些像。
决赛那天晚上突然消失,没有引起过多的议论也没有过分的关注,说不定是宇佐见在后面操作的原因,但这个感觉——真的很像消失的魔法使。
一轮坐在床上,搂着由理的枕头考虑着:要不要——去找找楚凉生前辈啊?
不,说不定等寒假过去,魔法使先生就回来了,这是考验或者是其他的事情,就像是勇者想得到公主之前,必须打败恶龙一样,这也是魔法使给他的考验。
哦,可怜的一轮,他不知道,这并不是魔法使给他的什么考验,而只是那个不负责任的脱线魔法使不小心找错了人——
索性魔法使先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骑着那独一无二的星屑幻想,流星一般的飞往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