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童站在会场的中央,聚光灯将他镀成金色。这是“巅峰人生”的终极课程——《财富自由圣殿》,门票单价18万,座无虚席。
“今天,是最后的一节课!”刘少童张开双臂,声音通过价值百万的音响系统震撼全场,“真正的富人,都懂得在关键时刻——梭哈!”
大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银行转账界面。刘少童掏出手机:“现在,前10名现场转账18万元加入‘圣殿会员’的家人,将获得与我共赴迪拜考察的机会!名额有限!”
王乐言站在舞台侧翼,看着台下疯狂的人群举着手机冲向缴费处。他的西装内袋里装着明天飞往泰国的机票——刘少童昨晚秘密召集核心团队开会,要求他们分批离境。
“乐言,你负责最后一场。”刘少童拍着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这是你的那份。记住,七天后曼谷见。”
信封里有五万美金现金,王乐言摸着那些钞票,想起一个月前自己还是个为房租发愁的失业青年,现在却有了海外账户。他咽了口唾沫,把信封塞进了行李箱最底层。
三天后,当王乐言拖着行李箱来到机场时,手机突然爆炸般响起。几十条未读消息中,最醒目的一条新闻推送:《“成功学大师”刘少童卷款跑路,涉嫌金额高达十亿美元。》
他的手指颤抖着点开新闻视频,画面里是愤怒的人群举着横幅围堵三金集团总部:“还我血汗钱!”“刘少童,你这个该死的诈骗犯!”“三金集团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有激进的人砸碎了玻璃,保安们举着防爆盾挡在暴躁的人群面前。
“先生,请让一让!”机场广播响起,王乐言茫然抬头,发现自己挡在了安检通道前。他下意识摸向护照,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就是他!我在会场见过他!他是诈骗团伙的成员!”
王乐言回头,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指着他大喊。周围的目光如箭射来,他丢下行李拔腿就跑。
躲在廉价旅馆的第三天,王乐言的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显示“母亲”,他犹豫了十秒才接听。
“小言!”母亲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你爸爸他-你爸他-”
“妈?怎么了?”王乐言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是母亲崩溃的哭喊:“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你在那个天杀的诈骗公司工作?!你爸看到新闻,看到你的照片,直接倒下了!”
王乐言的血液瞬间凝固。他听见电话那头医护人员杂乱的脚步声,听见母亲撕心裂肺地喊着“救救他”,最后是一声长长的,冰冷的“滴——”。
“妈!妈!”王乐言对着手机大喊,却只听到母亲最后的低语:“祖宅抵押了,三十万,买的钻石课程,明明,明明我们以为,能帮你——”
电话突然挂断。王乐言疯狂回拨,却再也无人接听。
第二天清晨,当地警方破门而入时,发现王乐言蜷缩在墙角,面前摆着两部手机。一部循环播放着刘少童演讲的视频,另一部显示着老家亲戚刚发来的消息:“言言,快回来!你妈喝农药了!”
警察给他看了一段监控录像:他的母亲在太平间外徘徊了整夜,天亮时从包里取出一个农药瓶,对着镜头说了最后一句:“儿子,妈不怪你。”
王乐言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横流。两个警察不得不按住他的肩膀防止他有过激行为。
“我爸妈死了。”王乐言平静的说。“我现在才知道,很多人和我一样,因为我的谎言家破人亡。在我被带走之前,我能请求看一眼家的方向吗?”
刑警老李带着王乐言站在大桥上,风冷得像刀,江水呼啸着翻腾。两人站在栏杆旁,警车的红蓝灯在远处闪烁。
王乐言望着黑沉沉的江水,声音嘶哑道:“李警官,你说……现在悔改,还来得及吗?“
老李紧了紧警服领口,呼出一口白气:“法律上讲,自首,认罪,退赃,都能减刑。人生上讲,只要还活着,就来得及。”
王乐言苦笑着摇头说:“不,你不明白。有的错能改,比如偷东西,打架,骗点小钱……但有的错,犯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老李沉默片刻,安慰道:“因为你父母的事?”
王乐言眼眶发红,声音颤抖:“是我鬼迷心窍,我亲手参与的骗局,骗了几百人,没想到其中就有我爸妈。他们抵押祖宅买了我的课,我爸气死了,我妈喝药了……李警官,你说这能改吗?我能回到他们死之前吗?”
老李深深叹了口气:“回不去。但正因为回不去,活着的人才更得往前走。”
王乐言突然激动的大喊道:“往前走?怎么走?!我每天一闭眼就听见我妈在电话里哭!那些受害者的脸在我脑海里转!我……”声音突然变得哽咽起来。
老李按住他的肩膀,劝慰道:“听着,我抓过很多骗子。有人出狱后继续骗,也有人用后半辈子赎罪。路是自己选的,但选的前提是——你得先活着。”
王乐言缓缓抬头,泪流满面:“可活着……这里比死还疼啊!”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泣声道。
老李指向江对岸的万家灯火,那里也是王乐言的家所在的地方。
“看见那些灯了吗?每一盏下面都有人犯错,后悔,挣扎着爬起来。你爸妈要是还在……”(顿了顿)“他们宁愿你疼着改,也不愿你一死了之。”
风更大了,桥下的江水拍打着桥墩,像一声声叹息。
王乐言突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我改……我改啊!可他们再也听不见了……”
老李只是静静站着,任他发泄:“但法律听得见,那些还活着的受害者听得见。三年刑期不是终点——是你还债的开始。或许,在监狱里你会获得新生,狱中每天六点半放风,能看到梧桐树冒新芽。”他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去年有个诈骗犯,在里头学会了嫁接技术,出狱后开了一家花店。”
王乐言突然笑起来,笑声被风吹得支离破碎:“有的错就像这江水的倒影……”他猛的拍打栏杆,“一碰就碎!我还记得我骗的其中一个客户,是拿着透析病例的老太太。”
“我经手的案子,有个丈夫骗保害死老婆。”老李的防风打火机亮了三次才点燃烟,“去年他女儿考上医学院了。”
江水在桥墩上撞出沉闷的回响。王乐言解开腕表,表盘反射的月光在老李脸上划出一道银痕:“来不及了,数学老师说负负得正,可现实里……”表针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罪恶只会叠加。”
老李突然拽住他的后领,半支烟坠入江面。“去年冬天,”他手臂暴起青筋,“有个母亲抱着孩子从这跳下去。孩子活了,她死了。”
王乐言的皮鞋在桥沿打滑,以往擦的蹭亮的皮鞋现在却脏的满是污迹,一粒碎石叮叮当当坠入深渊。
“你爸妈的坟需要人扫。”老李的拇指按在他颈动脉上,“那些受害者的欠条……”警笛声由远及近,“需要你亲手撕。”
江水突然掀起浪头,王乐言纵深跃出的瞬间,老李的配枪皮带缠住了他的脚踝。他们像倒悬的钟摆撞向桥面,钢索在月光下颤抖如琴弦。
“你看……”老李的警徽深深烙进王乐言后背,“就算江面碎了……”血沫从他嘴角溢出,“倒影还在。”
法庭上,检察官宣读着受害者的联名信:“被告者王乐言作为诈骗团伙核心成员,直接参与设计话术,伪造案例,导致超过200人受骗,涉嫌金额达470万……”
旁听席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突然站起来:“我儿子白血病……等着那笔钱做手术啊!”她向王乐言扔来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药瓶和诊断书,砸在他脸上。
王乐言没有躲。他转向法官:“我还有罪没交代。”在老李欣慰的目光下,他详细讲述了刘少童的海外账户和团队撤离计划。
“被告人认罪态度良好,但犯罪情节特别严重。”法官的法缒落下,“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十万元。”
被押出法庭时,老李在走廊拦住他:“你爸妈的骨灰……我帮你领出来了。”这个追了刘少童案子两年的老刑警递给他一张墓园收据,“好好改造,出来给他们上个坟。”
在监狱中服刑的王乐言看到新闻里正在播放国际新闻:“泰国警服在某豪宅中抓获中国籍诈骗团伙头目,现场查获现金及奢侈品价值约合人民币两千万元……
画面中,曾经意气风发的刘少童穿着橙色囚服,与往日判若两人。王乐言把额头抵在冰冷的铁桌上,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