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安静,扬州城街道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常,而司瑾邪所在的酒楼里却是一幅寂静的光景。
这所酒楼很特别,所接纳的都是一些江湖浪子以及四处飘荡无家可归的游侠,所以一到晚上,便会直接上床歇息,不会有半分的懈怠,因为第二天他们还要赶路。
司瑾邪就是这样一类游客,他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剑客,但与别人不同的是他什么时候都不会感到迷茫,他时时刻刻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明白自己下一步要去哪里。这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现在身边多出了一个人,还是一个惹人注目的拖油瓶。
他此刻依旧盘腿坐在床上打坐,对他来说,休息这种东西就是一种奢侈,毕竟危险无所不在,稍有差池,便是身死魂消。
戎杞躺在地毯上睡得很熟,但是即使在睡梦中也是冷得发抖。到了现在,她身上的衣衫还是单薄得很,就算司瑾邪床上有两床厚厚的棉被,他也从未想过要给一床让她御寒。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冷漠无情有自私自利,做事向来只考虑自己。若是十五年前的他,看到如此瘦弱楚楚可怜的少女躺在自己眼前,必然会会心一笑,然后轻轻地为她盖上一场棉被。
只是戎杞比较可怜的是,他遇上的不是从前的司瑾邪。
此时,房顶之上窜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司瑾邪眼睛猛然挣开,一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戎杞被一阵更为刺骨的寒意硬生生的逼醒。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司瑾邪那如同来自地狱的眼神。正欲开口,便被他的眼神活生生的咽下去了。
司瑾邪拿下放在膝盖上的手,身旁的黑剑带着黑气开始颤抖起来。他翻起手掌,朝房顶上毫不留情的击去。强大的内力呼啸而过,只听见房上传出几声不约而同的轻闷,一滴滴鲜血自房顶上滴落下来。
戎杞面色苍白,她嘴唇不断颤抖,不是因为这些不断滴下来血,而是她一路的预感。
紫绿双生瞳使她隐约察觉到一种潜在的杀气在一路尾随着他们。一路上,强如司瑾邪这样的人都没有说什么,她便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可现在看来,自己的感觉是完完全全正确的,真的有一伙人在跟着他们。
司瑾邪下了床,不管戎杞眼中的担忧与害怕,直接对着淌着血迹的屋顶又是一掌,这一掌把房顶上潜伏的人给震了下来。
这些人身着淡紫色衣袍,身上戾气甚重,一看就在是一群杀手。
“天魔宫的人。”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气,手上紧握的利剑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杀手们不说只字片语,拿着手里的武器便动起手来。
司瑾邪随意扫了眼这些不知死活的人,轻轻抬起手,几个呼吸间便将他们击倒在地。戎杞就站在旁边看着,她睁大了双色的眸子,也没有看见他是怎样出手的。手中的剑已经喧嚣得更为猖狂,但司瑾邪却依旧没有放它出鞘,这些人,还不配死在他的剑下。躺在地上的人,明明已经疼得浑身抽搐,但谁也没有吱一声。
这是身为杀手的自觉,哪怕死到临头,也绝不跪地求饶,当他们选择把命卖出去的时候,就注定会是这个结果。
司瑾邪嘴唇蠕动,像是在念些什么咒语般,一些白色的蛆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爬了出来,钻进了他们的身体。
戎杞看到这一幕,胃里翻江倒海,可还是忍住没有当场呕吐。
这些虫子,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恶心了。她之前见过很多人杀人,但是让对方这样生不如死的死去的,今日还是头一回见到,给他的刺激确实挺大。她以为像司瑾邪这般的剑客,必然不会使用这种手段,可现实告诉她,司瑾邪是最不像剑客的剑客,因为他的剑,一般不轻易出鞘,一旦出鞘,必然会死人。而躺在地上的这些人,他们只是被蛆虫废去了武功,并不会死。
他司瑾邪,一向不会随意杀人。
司瑾邪对着那屋顶处的空洞,道:“阁下跟了这么久,是时候现身了吧?”
话毕,一道修长的人影自屋顶飘落下来,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此人一身银色的袍子,那一头长长的银发异常吸引人,血色的眸子十分的妖艳。
来人正是天魔宫三长老了无痕,此人阴狠怪异,最善挑拨离间,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魔。
司瑾邪还记得他,那年他天魔宫在太行山欲想坐收渔翁得利,调拨武林与他的关系,从而引发了争端。那时,了无痕就站在独孤九身边,看着独孤九在太行山与体力不支的司瑾邪动了手。
虽说当时司瑾邪并没有死,但他也把这个男人记住了。
了无痕笑了几声,道:“司先生,消失了这么些年,过得可还安好?”
司瑾邪没有正面回应他,只道:“看来你们天魔宫是不想在江湖上待下去了,我没先去找你们,你们倒是送上门来了。”
闻言,了无痕脸色僵了僵:“先生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你真以为凭你一人之力,能撼动我天魔宫?”
“若是不能,你那身份尊贵的宫主又何必弯**段找武林合作?为了对付我,发动了整个武林的力量,如果不是因为畏惧,你们做这些又是因为什么?做给我看的?”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确实把了无痕噎着了。他说的不错,天魔宫确实畏惧他,所以才弯腰与一直处心积虑铲除他们的武林合作。
这样男人太过强悍,呲牙必报的作风使得整个武林胆寒,所以才给了天魔宫一次与武林协作,共同对付司瑾邪的契机。
了无痕眼中的血红掩盖了他的怒意,他看中地上半死不活的杀手们,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留你们有何用?”
他拿出一只翠绿色的笛子,放于唇边轻轻吹了吹,优美的笛声夹着杀气响彻在整个房间。地上的人听到这笛声,纷纷捂住耳朵,在地上生不如死的**。方才司瑾邪废他们武功时,也没见他们发出这种歇斯底里的惨叫声,由此可见,这笛声,是有多么钻心。
戎杞听到笛声,赶紧躲到司瑾邪身后去,强大的黑雾替她隔绝这些伤害。可是笛声太猛,她还是被激发了出了紫绿双生瞳的威力。只见她的眼眸光芒四射,散发出万道两色亮光,击散了扰人意识的笛声。
了无痕放下手中的笛子,血色的眸子看向戎杞,瞬间被她那双眼睛定住了,他低笑一声,道:“紫绿双生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苦寻多年无果,今日居然出现在这里。果然,司先生身边,处处都有惊喜。”
司瑾邪冷脸道:“惊喜确实不少,有没有命享受才是关键。”
了无痕道:“说的是啊,那今日就让在下见识见识司先生的本事吧。”
说罢,便主动出击,几个闪身间便消失在原地,快如闪电的步伐让他如同幽灵般在房间内穿梭。
“鬼魅迷踪!”司瑾邪暗暗道。
他知道这是百草堂的独门武功,他少时曾经亲眼目睹过这门功夫的奇特之处,只是他没想到,许多年过去,了无痕居然也会这套武功。
了无痕一个眨眼间,便来到他的身后,刚一出击,便被司瑾邪一招躲过。他鬼魅地移动步伐,尽管他的这门功夫练得十分精妙,可依旧碰不到司瑾邪半点。于是,他停下脚步,举起腰间的笛子,打算演奏一曲天籁,便被一声呼喊止住了动作。
“了无痕,你个龟儿子给我回来!!!”
他先是听到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句叫喊,司瑾邪的房门被踢开了。
一身道袍的独孤九发丝凌乱,他扫视着正看中他的两人,立马上去拉开了无痕,对着司瑾邪道:“阁下大人大量,小孩子不懂事,你就别跟他计较了,贫道回去一定加倍管教他,对了,房间打碎的东西,贫道双倍奉还。”
了无痕偏头看向他,揶揄道:“九叔不是不管我的死活么?怎么又跟着我跑过来了?”
独孤九懒得理他,自从那天自己走后,这小子就到处杀人博取他的关注,为了减少更多人的伤亡,自己只好一路跟着他。没想到,这混小子居然敢招惹到司瑾邪身上。如果今天自己来晚一步,这小子指不定把命丢在哪里呢。
这是不省心,看着挺精的一个人,怎么这么犯二呢?
独孤九朝司瑾邪郑重道了个歉,便朝了无痕气道:“走不走?”
了无痕偷偷一乐,道:“走,要走。”
于是独孤九在他身上到处摸索,摸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对司瑾道:“这钱当给他赔罪了,若是不够,我让他下次再还。”
司瑾邪没有说话,他与独孤九交过手,可他见过的独孤九是一个心狠手辣,满眼充斥着凌厉杀气的青年才俊,年龄上虽说与自己一般大小,可在为人处事上却比自己沉稳果断。可眼前这个一身道袍,及其狼狈的中年男人跟原来的独孤九根本沾不上边啊。
他心下也不想那么多,既然他们要走,今晚之事就此作罢吧。他们若是联起手来,自己又要费一番功夫。明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处理,耽搁倒也不好。
见司瑾邪没有说话,独孤九放下钱财,便拉着了无痕出来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