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时宴一时没有说话。
他的本意是让虞昕借此机会留在朗致,后期再扶持她坐上总经理的位子。
朗致的潜力和前途一片光明,未来的发展只好不坏,项目合作书也接到手软,虞昕留在那儿会有更广阔的平台,他既相信她能做好总经理的位子,另外,还有自己的一个私心。
她留在朗致,更方便以后两人公开关系。
他本来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管是她的前途,还是两人的未来,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周到,可是,这女人却突然来了脾气,让他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所以,她的人事安排迟迟没有落下。
可这些虞昕怎么会知道,她自认为,覃时宴不说话,就是放任她留在朗致不管。
难道是嫌她留在总公司碍眼了?
“好,我知道了。”说完后,她气呼呼地拿起文件,扭头就走。
覃时宴音调毫无波澜,冷峻地发出指令:“今晚十点,我希望你能出现在我家的客厅。”
虞昕充耳不闻,脚步不停,随后,厚重的古铜色木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快下班时,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檀宫,秦放的电话将她从虚空中拽了出来。
滨江路旁,绿影环绕的一家私人会所内,雨水淅沥地落在窗外的芭蕉叶上。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秦放啜一口咖啡,沉吟:“昕昕,你状态不好。”
虞昕撇开脸,将手伸出去接雨水:“不关你的事。”
秦放起身,把她的手抓回来,抽了手帕给她擦:“不要任性,现在天气雾霾太重,雨水里都是....”
虞昕一把甩开他,自己抽纸巾擦掉手心濡湿:“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秦放也不恼,单手撑到锤纹的玻璃圆桌上,把身子倾下来。
他是兴奋的,他喜欢这样的虞昕。
她越不开心,他越兴奋,尽管知道这样不好,可他就是忍不住。
她向来是个看得开的人,从不把坏情绪挂在脸上,看现在这副失魂落魄垂头丧气的样子,绝对是与那个人有关。
到底还是谨慎,没把那只蠢蠢欲动的手捏到她的下巴上。
不过是身子往前又探了探,脸庞无限地贴近她,痴痴地一笑,一副呵护又无限关怀的样子:“昕昕,你有任何不开心的,都可以告诉我。”
虞昕身子往后一靠,与他拉开距离。
秦放眼神几不可查地倏地变暗,放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
她的刻意躲避,他能看出来,她又在为谁守节,他也知道。
即使她因为一个男人生气,在面对另一个男人的嘘寒问暖时,她也做不到绝对依靠,立马投入另一人的怀抱。
也是,他早该知道,她与别的女人不同,她并不是一个依附于别人存在的人,她是独立又清醒的。
后又微微一笑,心想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这才是第一步。
只要两人生了嫌隙,他就有机可乘。
面前摆放的咖啡已经凉透,虞昕一口没动,人生已经够苦了,何必再自讨苦吃,抬手要了一杯温水,咕嘟咕嘟往下灌。
盯着她上扬的下巴,圆润的弧度,还有那一截出水芙蓉般的细白颈子,秦放眼神微眯。
脑海里已经存了许多毫无下限的画面,喉结滚动,薄唇抿了抿:“我找你来,是真有事。”
“什么事?”
“明景琛,你认识吗?”
虞昕一愣,眸上的波光从玻璃杯边斜掠过去。
“他受舒童所托,调查过我们。”
她突然有些猜不透他到底是何意图。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小心他。”
虞昕也没有多么吃惊,她知道明景琛与孟舒童关系不一般,那么,他的举动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难免有些惆怅,毕竟他是皎皎的哥哥,还帮过她那么多次。
更令她惊奇的是,秦放竟然主动跟她坦白,做出这事的可是他的老婆,他竟然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了?
可到底也没太多心思放在他的身上,思绪早已被另一个男人占满。
回去的路上,耳际屡屡有幻觉,手机好像震了又震,切开手机屏幕,上面并没有覃时宴的来电。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明明上午两人在办公室闹得不愉快,他的态度冰冷又无情,难道她还期待一个集团总裁纡尊降贵来安慰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经理吗?
男人都是这样,情到浓时什么柔情蜜意的话都能说出来,可是一旦闹了矛盾,一准抹不下自己的面子,低不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尤其是像覃时宴这等身份的人。
这时候,就体现出他们地位的不对等来了。
她竟没有勇气和底气去质问他。
多么可笑。
回到家后,皎皎发了信息过来,说跟傅则川去度假了,这几天不回来。
让她不要想她。
觉得无聊,又点开朋友圈翻了翻,没几分钟,最后无情地关上。
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
气得想砸东西。
她摊在沙发上,时间愈是靠近十点,愈是难熬。
熬到十一点,她快受不了了,覃时宴的名字终于从屏幕上跳了出来。
呼吸一滞,拿起手机后却没立马接通,等了几秒后才接起。
她也不说话,而他亦沉默。
那边只有重重的抽烟声,和烟丝燃烧发出的兹兹声。
“昕昕,我在你家楼下。”
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的覃时宴。
虞昕的喉咙好像堵着一团棉花,说不出话,却冷然负气:“干嘛。”
明明很是期待他来哄哄自己,可是人来了,却又重新亮出了锋利的爪牙。
“你打开窗户,看看我。”
回到卧室,扒开窗帘,就见黑色宾利旁、路灯下,雾蒙的雨丝里,矗立着一个高大又寥落的身影。
覃时宴单手握着手机,高高的仰着头看她。
黑发上像是散了一层星点点的银丝。
虞昕眉心微蹙,这人是故意的吗?下雨也不打伞。
他温柔地叫她昕昕,宝贝,她都没回他。
飘飘扬扬的雨丝袭来,他只能捕捉到听筒里克制的呼吸声。
再也忍不住,她急急转过身,眼泪瞬间侵扰了视线。
覃时宴又问:“吃饭了吗?”
她胡乱地摇头,但一想到他看不见,想回答,可是嗓子里全是滚动的酸涩。
“没吃是不是,饿不饿?我去我们常去的那家餐厅打包了些你爱吃的东西,让我上楼好不好……”
回复他的是电话那头尖锐的忙音。
挂断电话后,她再没看楼下的男人一眼,重新拉上窗帘,衣服都没换,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她才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脸,重新拿起手机,给奶奶去了视频电话。
人在难受时,会下意识寻找最亲近的人,寻找一些温暖和安慰。
她现在很难受,而奶奶就是那个能给她提供情绪支持的人。
当然,她不会把心里的困苦告诉她,哪怕是听听她和昭昭的声音,心里也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