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常启山的面色才好看了许多。
这才滔滔不绝地说起朗致股票后期上市的困难和障碍，顺便话里话外提醒，想要总公司帮帮忙：“朗致的研发团队，跟总公司还是不能比，主要是研发成果太少。但咱们总公司的能力和声誉，在全国是数一数二的，我就想着，朗致上市这事，总公司能不能推一把。”
又是沉默了一阵，覃时宴才说：“朗致那边的情况我也关注了，如今的情况已经比以前要好很多，新药生产出来了，市场宣传也开展了，我相信，在常总的尽心操持下，上市只会是迟早的问题。”
说着，又笑了，笑得别有深意：“事情总要有个过程，任何事都不能一蹴而就，常总总不能这么心急，说要上市，一时半刻也等不及。”
常启山一阵哑然，然后干巴巴地笑起来，怀疑覃时宴是在暗示他把出了主力的虞昕给边缘化。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说辞，他的各种安排都是有事实依据，即使覃时宴要问，他也可以表现得问心无愧，纯为公司考虑。
嘴巴刚一张，虞总两个字还没能从嘴巴里蹦出来，覃时宴就起身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是忙了一天，这样吧，我给你放两天假，回家休养一下？”
明着休养，暗里实则是提醒他回家好好反思罢了。
职场上就这么点事，他常启山再不明白，那就真是个傻子了。
靠在驾驶室坐椅上，他脑袋一阵昏沉。覃时宴的表现着实让他捉摸不透，更是不容小觑。
他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帮忙？
但煎熬过几天后，又传来了好消息，听说覃时宴亲自往XX部去了一趟，常启山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在朗致这边把上市的问题搞砸了，传到美国总部那里，那他也别想高升了。
至于虞昕这边，他也变了态度。
“休养”回来，开会时特地点了一下她，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要叫上一声好。
不管怎么说，杨志康那里，也算没白去一趟。
他算是反思明白了。
当覃时宴从XX部回来的同时，朗致内部官网上出现几条敏感的留言。
午后的阳光正好，从斜开的木纹百叶窗里滑进来，落到墙上，投下一片有规律的暗影。
虞昕让人修改报告核实数据，出来茶水间泡了杯咖啡。
碰上贾东，跟她打招呼时，有些阴阳怪气。
贾东是靠常启山的关系进来的，说是常启山的心腹也不为过，最近常启山总是给她抬面儿，贾东怎么可能坐得住？他能不担心自己的地位吗？
事实总是不可否认，虽然时代变化了，但整个世界还是隐隐约约透露出男权社会的弊病，女性管理者不论是在对上、对下，还是对待平级的男人时，总会处于劣势地位。
压不压得住人就是首要问题，压得住，人家就说你太过强势，背后有的是人给你使绊子。压不住，就容易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也不利于工作的开展。
如果她不是总公司综合办的经理，还兼着总裁助手的职务，又在沪上富有盛名的霍氏集团那里有关系基础，恐怕刚进朗致，就被打压得起不来了。
浅浅啜了两口咖啡，虞昕打开了朗致内部系统浏览页面。
里面是近期的新药研发情况、公司产品宣传政策等等，还有几张团建活动的照片。
拉到留言区，一则匿名留言引起了她的注意。
“好迷茫，不知道怎么办。”
此用户留了好几条言，且都是在本月，时间间隔有的时候两天，最长的时候一个星期。
一直往前拉，虞昕将此用户所有帖子都看了一遍，找到了最早的一次留言。
她翻着日历，对照了一下，这次的留言正是朗致去XX部提交提案的日子。
上面写着：“好难啊，到底怎么做才可以……”
敏感的神经在脑海中突兀地跳了一下，她脑海里突兀地想起一个人。
那个朴素的女研究生，闵茹。
望着留言板上的灰色头像，那种扑面而来的厌世情绪，让虞昕更加确定那人是谁。
朗致的工作氛围其实还好，大家工作都很积极，如果不是因为工作，那就是遇到了被动的“不可抗力”。
她冥冥中觉得这事可能跟贾东有关。
毕竟当时招人时，他毫不犹豫地给闵茹开了绿灯。
私下把成华叫到办公室，他跟闵茹是一个部门，也许能发现什么苗头。
成华眼珠子活灵活现地转：“虞总有什么吩咐，直说就好。”
虞昕想了想，既然是覃时宴把他弄过来的，她就该对成华有基本的信任。
但是毕竟人心隔肚皮，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薄薄的肚皮下到底安的是颗什么心，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便拐了个弯问：“那个叫闵茹的研究生，最近工作状态怎么样？”
成华却是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心想虞总还真是不简单，身居高位整天忙碌的情况下，还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也没把她旁敲侧击的防备放心上，只说：“感觉她的心态是有点不好，具体的我也没问过。”
两人彼此都有些心照不宣，虞昕有些歉疚地笑了笑，道：“那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跟她交个朋友。”
她首先要确定，留言板上那个厌世的灰色头像，到底是不是闵茹。
其次，她要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机会，一个回击贾东的机会。
被动挨打永远不是最好的选择。
而成华也是个玲珑心思的年轻人，他很快就明白了虞昕的意思，直说没问题。
这个交朋友可不是单纯的交朋友了，是要那种掏心窝子，把什么话都往外说的知心朋友。
成华的动作很快，他本来就是个自来熟的性格，早就跟同事打成一片，今天点个咖啡明天买个奶茶，办公室里每人一份，每次闵茹都不主动去凑热闹，他就把东西给她放到办公桌上。
同事间约了饭局，也拉上她，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一次聚餐结束后，成华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忍不住哭了。
这些天，成华对她关怀备至，尽管很感激他的照顾，她还是不敢跟他说实话。
成华趁热打铁，又劝了她几天。
不久，公司留言板块突然又有了新动向。
事情已经一目了然。
这次的匿名留言，相当于赤裸裸的举报。
朗致药业XX领导，试图潜规则女下属，威逼利诱下，对于当事人的心理产生了巨大影响，希望公司能严查此事。
虞昕看到时，评估了下关于匿名留言事件的严重性，如果事情真到了最坏的地步，她起码有两件事要事先衡量安排。
一是，该如何保全匿名者的名声，二是，如何最大化的利用“竞争对手”的黑料。
事发当天，在帖子的影响还未扩大化时，虞昕第一时间让人直接删除了帖子。
然后让助理在匿名发布者的id下发布了一则官方声明。
“您的言辞虽具有明确针对性，但却是非难辨。事关我司名誉问题，请拿出确凿证据诉诸权利，如果确有此事，我司必然公正处理。是非自有公断，否则您的行为已经涉嫌对他人乃至我司产生无端构陷。”
这一则官方声明简直叫成华拍案叫绝，既是明枪暗指，又是例行公事。
虞昕提醒他：“你多关注下闵茹，安抚她的情绪，别让她做傻事。”
成华拍着胸脯保证：“虞总放心，这事包我身上。”
匿名举报帖子发出来，即使很快就删了，有了官方声明，总会有人看到。
既然有人看到，就会有人跑去始作俑者那边通风报信。
贾东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地理位置十分优越，紧挨着常启山的办公室，有什么事打个拐就到了。
不过常启山最近很少来这边，很多事都是直接交给贾东管理。
虞昕的办公室，就在贾东办公室斜对面，隔着十来米的距离。
她打开棕木纹的百叶窗，眼角余光时刻关注着那边动向。
果然，一整个上午，就陆续有人被贾东叫进了办公室，直到中午午休，门帘都一直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