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刚走出她的办公室，虞昕的脸几乎瞬间就垮下来。
常启山竟然去找了覃时宴。
而且，还在他的办公室待了很久。
尽管朗致总经理去总裁办公室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尤其想起不久前，常启山那阴恻恻的笑意，她就越发不安。
他想砸她的饭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仿佛不把她置于水洗不清的境地就不罢休似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不受控制般突突跳了起来。
16楼总裁办公室。
覃时宴和贺静安并排坐在长沙发上抽烟。
两个男人长身玉立，面容俊朗，姿态再随性不过，只是面容均深沉肃静。
“今天中午秦放在洲际酒店包了一个小型会议室，在里面安置了一组人员，现在能查到的是，他在中午休息的那段时间接了一通电话，然后吩咐在酒店侯命的人重新更改了标书价格。”覃时宴说。
贺静安换了只手抽烟，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这人睚眦必报，见他恶意抬高价格，你也不留情面了。”
两人在美国时就一起任职，年纪又差不多大，所以也算是比较能聊得来的朋友。
私下里，他们的相处也就随意了些。
覃时宴勾唇笑了下，没有作声。
贺静安点点烟灰，顿了片刻，又道：“秦放重新提交的标价比他们原定的高一百五十万，比我们的价格预期高出2%，这显然是在可操纵范围内。”
“要知道，如果真按照他们后来的标价谈合作的话，我们公司利润至少损失两个点。”
覃时宴换了个姿势抽烟，依然静默无声。
合作双方，不管是甲方还是乙方，心里都有一个对价格的预期，双方最忌讳的就是对方知道自己对价格的底线，这属于一级商业机密。
万一这商业机密被对方知晓，他们便知道了对方的底线，然后适当在对方底线上抬高价格，以赚取空档利润。
换句话说，知道了对方的底线，才有了加价的可能。
换谁都不愿意被对方拿捏。
而秦放突然改变标价，就是很好的例子，他显然是已经知道了TIM的底价。
他知道TIM的心理预期，所以才敢往上加码。
而覃时宴是那么好拿捏的吗？
对方的一举一动早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整件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不知道从谁那里知道了我们的底价，所以他把自己的价格作了调整。二是，他可能知道了竞争对手的底价，所以在对方的价格上适当提高。”覃时宴闲闲吐出一口烟圈，沉声道，“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的消息来源绝对是一。”
既然是一，那怀疑的范围基本锁定，泄密的肯定是TIM里的人。
贺静安很认同他的观点，两人在美国一起共事时就很有默契，有时候覃时宴不需要说话，只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此时的他，心里却多了重疑虑。
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常启山刚才说的，你信吗……”
“阿嚏！阿嚏！阿嚏！”
虞昕在办公室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都说一个喷嚏是有人想，两个喷嚏是有人念，三个喷嚏就绝对是有人在背后骂你。
她不安地抽出张纸巾，抹了把鼻子，额角神经一突一突地跳跃着。
屏息凝神，四周安静得她都能听见耳际不适的嗡嗡声。
视线不禁往一个方向投去。
她在等电话。
另一边的覃时宴在贺静安的询问下，几乎不假思索地立刻出口：“不是她。”
贺静安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样快，先是一愣，而后拧着眉开口：“那秦放的消息哪里来的？她和秦放之前真的是男女朋友吗？”
他简直要急疯了，机关枪似的，发出一连串的问句。
这公司里都出了内鬼了，这大哥也是够冷静的，气得他简直想翻白眼。
半个小时前，常启山进了总裁办公室，就是为了告发此次事件的泄密者。
而告发的对象就是虞昕。
虽然他也很不想怀疑她，但是常启山说得有板有眼，有理有据，让他很难不动摇。
最令他震惊的是，虞昕和秦放竟然还有那么一段渊源。
“今天的事你不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覃时宴不急不躁，淡淡道。
“哪里奇怪？”
“第一，秦放在中午时才突然对内公布更改标价，而我们上午的竞选才刚结束。”
“第二，按照常理，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哪家会胜出，而最后竞选的其他两家公司实力都很强劲，星辰本应更谨慎，对我们可能的盘问准备得要更加详细周密才对，而不是把重点放在改标价上。”
“没错，按理说改价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得这么讨巧。万一没选上，他改价也没用啊……”贺静安说着说着，瞳孔突然大睁，像是明白了什么，“除非，他们提前知道了竞选结果……”
然后了然般猛拍一下大腿，大叫一声，接着补充：“显然，泄密者趁着中午的时间把我们内部商议结果和价格预期透露给了星辰，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最终属意的是他，也知道了我们的价格底线，所以才突然做出改价的行为，才敢肆意加价。”
覃时宴捻灭烟头，点了点头。
贺静安眉头却皱得更紧：“既然如此，那最有可能的怀疑对象还真是虞经理。”
第一，她作为公司综合办经理，能接触到公司所有最高机密，况且，此次竞选合作她全程跟进，不管是前期准备工作，还是后期合同拟定，她都有所参与。第二，她和星辰总裁曾经还有那么一段关系，这无疑是非常敏感的。
“我说了，不是她。”覃时宴表情极淡，出口的话却异常坚定，他从沙发上起身，双手自然插进裤兜，慢慢踱到窗前，往下眺望。
贺静安跟着起身，站到他旁边。
“关于泄密者，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覃时宴说。
“什么？”
“这个人在公司里绝对是个存在感不强却又难以或缺的存在，而且还有机会接触到高层和此次竞审会的机密文件。”
“而这有可能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为秦放传递消息。”
闻言，贺静安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常启山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竞审会上常启山也在，他很清楚覃时宴临时改了邀约价，没有被秦放钻了空子，而他也在会后不久就去找了覃时宴。
贺静安很难不怀疑他的用意。
或许他在某种程度上早就与秦放达成了交易，答应秦放为他传递消息，只是没想到覃时宴反将了星辰一军，他见东窗事发，因为心虚所以才跑到覃时宴面前，把脏水泼到虞昕身上。一来可以祸水东移，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二来可以在覃时宴面前表忠心，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贺静安觉得自己分析得很对，正等着覃时宴给予他肯定，而覃时宴却没有立刻回答，眼神凝向远处的灯塔，仿佛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才开口：“也不是他。”
“他来找我谈这件事时，一开始我也怀疑过是他，但是后来想了想，不是。”
贺静安双手抱胸，斜靠在栏杆上，拧眉望着覃时宴：“为什么这么说？”
“常启山这人最爱惜自己羽毛，也最会利益最大化，他知道怎么做对他来说才是最有利的，同样，他也不会为达目的只身犯险。”
他从头到尾要的只是高升而已，这一点，覃时宴很清楚。
况且，泄密兹事体大，他不可能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就为了整垮虞昕保自己上位。
所以，他绝不可能是那个泄密的人。
常启山今天来找他，无非就是知道他和虞昕的关系不一般，想通过此次事件，将虞昕和秦放的往事拿来做要挟，借此机会让他提拔他，进而进入高层。
“而且，常启山应该也不知道真正泄密的人是谁。”覃时宴补充。
也就是说，泄密的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参与。
常启山的背后应该另有他人。
否则，他不会这么快知道消息，跑到覃时宴面前来告状。
那人无非就是利用常启山，来达到她的目的罢了。
贺静安越发不解：“这又怎么说？”
“如果他知道泄密的人是谁，手里有了这个重大筹码，他怎么舍得不用？以这个顶级秘密作为交换条件，就能达到他更多的目的，何必舍近求远，通过给虞经理泼脏水来得到他想要的？”
贺静安点点头，表示赞同：“也是。”
顿时心里又起了另一重疑惑：“那常启山为什么要陷害虞经理？”
覃时宴组织了下语言，把之前心里的分析说了出来：“秦放身边除了我安排的人，应该还有另外一波势力在，真正与常启山有勾连的是他们，而不是秦放。那人肯定是比我的人先知道了秦放改价的消息，然后顺水推舟把假消息告诉常启山，再通过常启山把这假消息传递给我。”
“他们的目标是虞经理。而常启山从头至尾被蒙在鼓里，只不过是被别人拿来当了枪使。他们了解常启山最需要的是什么，常启山也有他的打算，他们也算互相利用，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