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暖气很足，可不知道为什么，虞昕就是觉得很冷，冷到手指怎么也触摸不到那个名字。
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拨通电话。
电话的嘟声在时间中沉默地流逝，一下下击打在她的心上。
随着听筒里好听的女生说出一口流利的英文，“sorry……”
她的心渐渐沉入冰冷的湖底。
不死心，又拨了一次过去，直到电话自动挂断，覃时宴都没有接电话。
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赶，还不忘回头安慰奶奶：“奶奶你们先吃饭，我出去有点事，不用等我了。”
不管他现在在哪里，这一刻，她就是不顾一切地想要见到他，直到确认他平安。
出来后，就往马路上跑，路上车辆来来往往，都是赶着回家过年的。
等了好久也打不到车，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怎么去，冰冷的雪花飘在她半开的衣衫上，和裸露在外的脚踝上，她都感觉不到冷。
她忘了换鞋。
从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无助过，蹲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一边哭一边擦眼泪，但总是擦不完，为什么擦不完呢？
烟花接连不断地绽放，她坐在地上呆呆仰望着那一束束璀璨的光，或许是被眼泪模糊了眼，被难过麻木了神经。
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家里吃着年夜饭，很少有在外面闲逛的，虞昕瘦弱的身影在冬天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凄凉。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心尖剧烈一颤，眼里瞬间迸发出一抹闪耀的光，哆嗦着手，掏出手机。
在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时，她的眼眶变得温热。
“昕……”
“你怎么才接电话？你去哪里了？”虞昕吼出来的同时，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越掉越凶，最后索性大声哭了起来。
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电话那端的男人先是愣了愣，而后开口：“我刚才洗澡了，没看到手机。”
“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她大声控诉他，“到家了怎么也不报一下平安！”
覃时宴怔住，似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刚才他撒谎了，他没有洗澡，回檀宫的路上出了个小车祸，手机也不知道放到了哪里，就与对方闹到了警局。
本想回檀宫后再与她联系，没想到就这短短的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就打了无数个电话。
听着她止不住的哭泣，他咬了咬牙，才开口问：“你在哪儿？”
虞昕抬头望了望四周，是距离她家不远的一家大型商超。
在家门口迟迟打不到车，她太过着急，徒步跑了两三公里，专门到了繁华一点的地方。
她竟不知她跑了这么远。
“在我家附近的沃尔玛。”她抽抽搭搭地哭泣，嗓子一噎一噎的。
“在那儿等着我，别乱跑。”
“好。”
挂断电话后，虞昕才反应过来。
覃时宴让她在这儿等他，他是从哪里过来？从杭州赶过来吗？
还是……他根本就没回杭州。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捷豹在路边停下，车门快速打开，覃时宴从车上下来，稳健的步伐落在地上，没有声音。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此刻的焦急情绪。
听到声响，虞昕机械性地偏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只有几个小时没见，她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她看到他缓步朝她走来，像寒夜的雪松，撕开袅袅的寒雾出现在她眼前，从若隐若现到逐渐清明，朝她走来。
马路上车来车往，周围全变成了快速移动的虚影，只有虞昕的世界像是静止了。
她始终注视着他的眼，他越走越快，步伐由缓慢变得急促，只是几秒，就站在她的面前。
她抬头看着他，看着这个仿佛好几个世纪没见的男人。
明明两人才分别了几个小时。
短短的十几步路，覃时宴很快到了她面前，眼前的场景和刚刚脑海中的画面渐渐重合，他缓缓蹲下身子。
虞昕抱着双臂坐在花坛旁，身影几乎被夜色吞没，随着仰头的动作，凌乱的发丝向两边散去，露出她那张布满泪痕的脸。
刚才的电话两人并没有说太多，只是短短的两句话，看着此刻坐在地上的虞昕，覃时宴胸口微微起伏着，眼底涌动着无声却又汹涌的暗流，拳头握紧又松开，随后慢慢握住她冰凉的双手。
几乎是瞬间，在他蹲下来的同时，虞昕急切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她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感觉到怀中的女人在发抖，覃时宴什么都没说，只是更加用力地把她嵌入自己的怀里。
尽管已经猜到他没有回杭州，可虞昕还是不放心，冷静下来后，放下搂在他肩上的胳膊，视线在他周身转来转去，甚至抓起他的手，展开臂膀，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两个人见面后一直没有说话，彼此都沉默着，隐晦的爱意在两个人面前好像只剩沉默。
沉默是想念，沉默是担忧，沉默是深沉却又没说出口的爱意。
覃时宴任她拽着自己的胳膊，任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打量着自己。
黑色的眼眸此刻显得更加幽深。
他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没有告诉她，他并没有回杭州。
虞昕给他打电话时，他刚好在警局，刚处理完事故，找到手机，就看到手机上她的无数个未接来电。
彼时，他正在等卢强把他放在车库的另一辆车开来。宾利发生了剐蹭，需要送去4S店维修保养。
卢强到时，他正在跟虞昕打电话。
电话刚拨通，就听到虞昕那不加掩饰近乎发泄般的哭泣，他慌了。
卢强也听到了，说，下午三点沪杭高速路发生了大型车祸，估计虞经理是因为这个才担忧他。
发动车子急急往她那赶，本来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愣是让他缩短到十几分钟。
而虞昕此时此刻满心满眼的都是面前这个男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开的什么车。
也不知道他确实出了个小事故。
这时，一束巨大的烟花划破黑夜的沉寂，绽放出绚烂夺目的光，照亮了整个夜空，同时也照亮了同一片天空下的两张脸。
“新年好。”
“你怎么没回杭州。”
烟火在两人的眼里同时绽放，他们同时开口。
烟火转瞬即逝，夜幕再次沉寂。
听到他的话，虞昕脾气突然上来了，鼻尖也不知道是哭得还是冻得，早就通红一片，她吸了两下鼻子，委屈道：“你还说呢，这个新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覃时宴眼底浮现出深深的悔意和猩红，周围的空气很冷，但胸腔内的灼热却层层叠叠地往外翻涌，他僵硬地半蹲在地上，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
“对不起。”
本来不想打扰她与家人过除夕的，没想到还是打扰到了。
他低头，目光掠向她裸露在外的脚趾和脚后跟，眉头深深蹙起，眼里的黑沉夹杂着隐忍和克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车边走去。
刚才，她的双脚隐在大衣下，他都没有发现她是光脚出来的。
心里有些闷闷的疼，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发现她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
“为什么骗我？”上车后，虞昕偏头注视着他。
她的眼眶通红，大哭了几次，人也仿佛瘦了很多，覃时宴眉头紧锁，把她放在座椅下的双脚抬上来，放在自己的怀里暖着。
“我……”覃时宴看着她，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撞进了他的胸膛，吻住了他的唇。
她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她挂心而已，雪下得这样大，来时路上就不好走，回程有多艰难，她早该想到的。
他只是选择什么都不说，想让她过一个好年。
紧紧抱住他的腰身，虞昕不顾一切地与他拥吻，像是在黑夜找到的最后一丝余温，想被他温暖，想和他一起燃烧。
那些疑问被压在了唇齿间，想说的话也被抛在了脑后，覃时宴看着她禁闭的双眼，颤抖的睫毛，此刻的她，是那么凶狠，却又那么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
感受着唇上的柔软，或者说是撕咬，他任由她动作，同样闭上双眼，与她一起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