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离开京都是腊月，而今重临，仍是腊月，萧索的寒风吹来京都的人心惶惶，也吹来皇帝的不敢置信。
皇帝阻断不了西域进军，又开始采用怀柔之策，朝堂上那些久富雄辩盛名的官员被派来城外求见赫连昭。
“见吗？”赫连昭问。
我卷起手中的书卷，坐直了身子：“见啊，为什么不见，曾经在你面前趾高气昂的一群人现在得跪在你面前恭维你，这感觉不挺令人愉悦吗？”
赫连昭挥手，让属下宣人进来。
大祁派过来谈判的人，以书香世家的徐大人为首。
一进来，他们先是不情不愿的朝赫连昭行了个大礼，又看见我丝毫不为所动坐在一旁，眼里的火气都要化形了，顾着赫连昭，才硬忍了下来。
我哪能不知道这群人，平日里仗着家族势力和朝堂地位，除了皇帝，见谁都一副天王老子的样子，看人不爽编瞎话也弹劾一通。
这堆人心里，就算西域兵临城下，那也只是个蛮荒小国，没文化没教养，天生低他们一等，这时候让他们过来，简直就是摁着他们的文人筋骨往地上摩擦。
“大祁谈判的诚心，就你们？”赫连昭从不惯着别人。
“徐老可娇贵，可汗说话小声些，莫吓着他。”我在一旁附和。
徐大人转眼看向我，一脸不屑，越过赫连昭直接审问起我，语气凝重：“中原这些年教公主的规矩都白教了吗？陛下厚爱公主，故而赐下滔天的富贵与荣宠，而今公主生为中原人，居然帮着外邦人欺辱本邦。”
我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赫连昭：“我刚刚没听错吧，我还是第一次听他尊我为公主诶。”
也没等他说话，我又转头看向徐大人：“中原将我嫁入西域，现如今我就是西域人，徐老可分的清如今于我，谁是外邦谁是本邦？”
“你以为中原亡了，你一个中原嫁过去的公主能有好果子吃？”徐大人后面的随从发声，一副为我着想的慈悲样。
我冷笑几声，站起了身，当着他们的面走到赫连昭旁边，赫连昭很配合的往旁边挪了一挪，我坐下：“不巧，这次的战事一半都是我来指挥。”
我没理会他们急剧收缩的瞳孔：“徐老搞清楚，如今大祁才是瓮中鳖，你的命现在是在我手里悬着，对着我阴阳怪气，是以前给了你们脸吗？”
除了他，后面一行人仿佛突然明了事理，纷纷跪下，徒留姓徐的像根柱子一样杵在营帐中央，脸涨得通红，头顶都像是要冒出白气。
其中一个官小一点的附使连忙上前：“永宁公主息怒，陛下派遣我们过来也是想的和气生财，您看……”
我内心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废话：“拖下去，告诉大祁皇帝，再有来使，给我从城门外一步一跪跪进来。”
侍卫领命，一人拽着一个来使的胳膊就往外拖，这一堆虚伪的言官，动粗才能服帖。
“你说大祁皇帝不聪明，手下的官怎么也跟着蠢了。”营中恢复安静，赫连昭有感而发。
“小人奸佞当道，能养出什么栋梁。”我冷哼出声。
赫连昭自顾自倒了杯茶：“什么时候攻城？”
“等皇帝把人给我送出来。”
“这么肯定他会遂你愿？”
“他当年夺嫡上位，靠的可不仅是陈家支持。”
皇帝倒也聪明，第一波来使被我赶回去之后，他火速想清楚了其中关窍，第二日就遣了另一波人过来。
“这就是那个贵妃的女儿？”赫连昭用剑鞘挑起瑶琼的头，“你这父皇眼光差的很嘛。”
说完，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手帕将剑鞘仔细擦拭了一遍。
我坐在主位上看着手里书卷，眸子都没抬一下：“当时要是没我，她可是你新母亲。”
“永宁，你别欺人太甚！”瑶琼哪受得了这委屈，大喊出声，却被一旁的官员火速扇了一巴掌，捂住了嘴。
说实话我也被这官员的操作惊了一下，抬起了头：“这次倒是选了个有眼力见的过来。”
那官员讪笑两下，一脸谄媚：“公主，陛下说了，当初是他的不应该，才让公主在瑶琼公主这受了好些委屈，今天特意让我把瑶琼公主给公主赔罪，说是任公主处置。”
我没说话，理了理裙摆，慢悠悠走下台阶，蹲在一身狼狈的瑶琼旁边，勾起她的下巴。
“永宁，你别得意。”瑶琼脸上破了好几道口子，灰扑扑的，于是一双掺了十分怨愤，恨不得除我而后快的眸子更显得情绪鲜明。
我捂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抚过她脸上错落不一的伤口。
京城城门到帅帐，好几公里路，一步一跪一叩首，磨破了这娇嫩公主的罗裳裙，划破了她的皮肤。
“你倒是挺会驯人。”
“公主谬赞，对不听话的人手段用重些就成了。”那官员立马跪下答话。
我捏着瑶琼的脸，很明显的感受到那官员的声音刚一响起，瑶琼的身子就猛地一抖。
“行了。”我收紧手掌，指腹摁压在瑶琼的伤口之上，划痕渗出新的血液。
“公主，那和谈一事……”那官员暗示性的发言，瑶琼又小幅度的颤抖了一下。
我甩开瑶琼，搽干净刚刚指腹上磨蹭到的血渍，对着赫连昭说：“现在天气不错，攻城吧。”
那官员不可置信的抬头，声音都变了，跪着过来要扯我的裙摆：“公主，刚刚您不是已经满意了吗？有条件咱可以再商量……”
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制住了他。
“本公主答应过你们什么吗？”我扬起一抹笑，“来人，绑了这两人，让他们睁着眼睛瞧仔细了大祁疆山是怎么易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