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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这龟儿子提刀杀疯了,但也就威风那一会儿。
下山路上,虚弱的身体依旧跟瓷器瓶子一般,三步喘两声。
好不容易走到山下最近的村子,他面色已经透明一样。
出于人道主义,我只能挨家挨户敲门,问能不能借宿一晚。
村里不太富裕,问了十几家,才有一家有空屋子。
这家人口简单,只有大爷大娘。
大娘挺亲切,不仅同意了我们的请求,还邀请我们吃晚饭。
席间,大娘很热情:“小郎君脸色难看呦,家里正好有红枣枸杞,等会给你们炖汤喝。”
齐或始终木着脸,我替他连连道谢。
大娘鞠起笑,眼神在我俩之间折返,慈祥又可爱:“这两口子过日子啊,还是互补的好,一个安静,另一个就得闹腾些,像你们,就和谐得很。”
我尴尬到浑身发麻,但谁让敲门时,脑子一抽立下夫妻人设,现下只能硬着头皮应和。
反观齐或比我淡定得多。
受不了这样的话题再延伸下去,我赶紧转移话头:“这家里怎么只有大爷大娘?”
大娘应该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语气更轻快了:“前些年不平静,我儿被招去当兵,如今打完了仗,前不久我儿传来消息,快要回家了,腾给你们的屋子,就是我儿的。”
我替大娘开心,却暗自唏嘘。
齐非和齐或两兄弟争权,是内忧,外邦趁乱入侵,是外患。
上位者之间你来我往的过招下,是很多路人甲被安排的命运,招兵就是其中一项。
现在尘埃落定,一切向好。
大娘说着还夸起当今皇帝齐非:“新皇上好啊,不仅打跑了那些外邦人,放我儿归家,还减税,宽松了百姓,这往后的日子,好有盼头的。”
我赞同的点头。
我亲儿子当然是个好皇帝了,只是这些话,某人听了不知是何反应。
我偏头偷偷观察齐或,不巧被他发现,被掰着头转正,还勒令我:“吃饭。”
挺正常的样子,应该是真的决定好好生活了。
睡前,齐非喝了大娘煮的茶汤。
准备睡觉,我们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中间隔着银河。
窗外,夜色正好,满天星光。
此情此景,想着和齐或聊两句:“如今一切欣欣向荣,我想你应该彻底放下那些对权势的欲望了。”
齐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说:“可你给我的人设,是一生追逐权势的狗。”
“那我现在不是在帮你改吗?等改好了,你就可以好好生活了。”
“如果改不了呢?”
“那就还把你写死。”
齐或沉默。
我以为他睡着时,他忽然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我来不及去看清他的眸色,就被紧紧拥住。
湿热的呼吸打在脖颈间,荡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我没有推开他,反而摸上他的发:“齐或,这个世界不能再有战争了,所有人都该好好生活,你是,别人也是。”
他闷在我的肩窝,许久才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6
带着齐或走了许久,一路上,感受到战争平息后,百姓们逐渐恢复的安居乐业。
半月后抵达目的地。
书中小有名气的佛寺,隐真寺。
此地没那么打眼,适合齐或敏感的身份。
齐或这一路都很乖,此时却皱着眉头:“来此地作甚,让我出家?”
我拍上他的肩以示安慰:“放心,俗家弟子,带发修行而已,不耽误你以后娶妻生子。”
齐或还是怀疑,拒绝配合。
我只好拿出那句中国古话:“我是你妈,我会害你吗?”
我只想让他在这里念佛诵经,修身养性,早日被消除戾气,净化心灵。
最后好说歹说,齐或勉勉强强跟我进了寺庙。
拿着神医的家当,给寺庙捐了一大笔香火钱。
之后我提出借住修行的要求,主持都不好拒绝。
换了种过法,日子继续,就是有点像陪儿子留学。
齐或每日念佛诵经时,我闲来无事,就在佛寺周围闲逛。
附近有集市,有娱乐场所,比在山上好玩多了。
白天,我沉浸在体验不同的娱乐项目,晚上,才会回去关怀一下齐或的生活。
隐真寺里平安无事地住了一个多月,齐或在进步,我玩得尽兴,一切向好。
这天,在集市上淘来一把简易木簪,适合俗家弟子戴,准备买来送齐或。
晚上,我熟门熟路地摸到齐或住处,离得远时隐隐约约听到有说话声。
走近后,却听不到了。
不做他想,便要敲门,刚好齐或推门出来。
猛得对视上,我打招呼:“晚上好啊。”
齐或点头算作回应,然后让开身,我进来。
瞧见桌上还放着热茶,结合刚才的说话声,我问:“这么晚还在诵经吗?”
齐或还穿着海青僧服,配上一张出尘的脸,还真有些佛性。
他点头,又问我:“这么晚过来作甚?”
我拿出木簪,递给他:“给你买了个小玩意儿,紫檀的,能安神,适合戴着修行。”
齐或也不接过,反而将自己头上的簪子取下:“你给我戴上试试看。”
也行,我准备绕到他身后去,却被他握住手腕,带到身前。
齐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很是认真:“就这么戴。”
要求真多,就宠你这一回哦。
我让他低头。
齐或乖乖照做,弯腰俯身,好方便我动作,只是依然盯着我看。
刚开始还好,可看得久了,有种做犯人的感觉,我忍不住拨开他的脸:“别看了。”
齐或哦了一声,却不听话。
我赶紧给他戴好,想拉他去照镜子,又被拦住。
我很是不解,齐或今天过于奇怪了。
他站直,靠近,房间这么大,我的视线里只有他。
他问我:“好看吗?”
我点头,然后就被他牵着送出房间。
踏出门槛后,有点懵:“你不照镜子看看吗?”
“你说好看,那就好看。”
这话说的,像是我强买强卖一样。
忽然觉得,没劲极了。
心里憋闷,懒得搭理他,我转身离开。
又是一天,坐在集市里的小酒馆喝茶,听到隔壁桌在议论。
路人甲:“过几天,有大人物要来隐真寺祭拜。”
路人乙:“哪个大人物?”
路人甲挤眉弄眼,手指指天:“是顶天的那位。”
路人乙发懵:“这么大的事,我怎滴不知道?”
路人甲洋洋自得:“兄弟我有点关系,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隐秘事,过几天会公开,提个醒,免得咱们这些大老粗,到时候惊扰了圣驾。”
我听的心惊,齐非要来隐真寺?
脑子里忽然生出许多问题来,乱作一团。
最后停在一个问题上。
齐或,知不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