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茶也不喝了,起身往隐真寺赶。
此时齐或应该在诵经,我去大殿寻他。
到了大殿,人却不在。
心忽地悬起来,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
往他住处去,靠近时,不再像平常大大咧咧的,反而不自觉放轻脚步。
这次,我又听到了说话声,内容并非经文,且是两个声音,一个熟悉,一个陌生。
蹑手蹑脚地蹲在墙角,偷听。
陌生的声音说:“都已安排好了,这次齐非必是有来无回。”
齐或:“别出差错就好。”
陌生人信誓旦旦:“绝对万无一失,这次主上大难不死,必是有神护佑,可见齐非并非天神认可之人,那宝座,终归还是主上的。”
齐或没再说话,我却已经听得浑身发凉。
他竟还要做反派的事。
原先心里一直不安稳,这下彻底碎成渣渣了。
又蹑手蹑脚地离开。
走开很远,到了寺庙后院。
坐在后院的台阶上,四周空无一人,适合我风中凌乱,怀疑人生。
没想到,自己整日打着改邪归正的旗号,而人家根本不care,背地里一条路走到黑。
我像个傻子,努力努力白努力。
如果说,齐或是个回不了头的大坏蛋,我也是个次次被骗还替人数钱的大傻子。
好难过啊,控制不住流泪。
忽然,背后响起脚步声。
我回头,竟是寺庙主持,朝我走来。
这主持小老头当时收了我一大笔香火钱,到现在看我的眼神都很和蔼。
他像未关心后辈的长者,在我身边坐下:“施主有何烦恼?”
我抱着腿,闷声说:“我被一个骗子骗了。”
主持小老头又问:“那施主是在发愁如何还击回去吗?”
还击?我能骗到齐或?
虽然是我创造了他,但事实是,我根本玩不过他。
他那个脑子,能骗我八百个来回不带拐弯的。
我摇头。
“那施主想做什么?”
后院里,树上的树叶飘落,与土地接触,从漂泊到安稳,最后又会融进土壤,作为养料回到树上。
落叶归根,我说:“我想回家。”
主持忽然乐呵呵地笑起来:“回家有何难?”
“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施主莫怕,回家是本能,在外事了,终会心想事成。”
主持的声音像是天外来音,拨开一层迷雾,敲响我脑子里的闷钟,震得我久久不能回神。
再想和主持说话时,却发现人早就离开了。
树叶还在簌簌脱落,我越来越想回家。
心里做下计划,我又下山一趟,买了些装备。
经过一晚上沉淀,清早起床,去见齐或。
走进他住处,见他要去做早课,我把他拦下。
齐或不解,但却没多问,跟着我进屋。
他关上门,转身要说些什么,我忽然撒下一把迷香粉。
自己早早捂好口鼻,淡定地看眼前不设防的齐或中招。
他瞪大了眼,逐渐失力,逐渐失去意识。
把他绑在椅子上,绑好,坐在他跟前,等他醒来。
有些事,还是问问的好。
一刻钟过去,齐或苏醒,发现的自己的处境,冲我发问:“辛苗,你做什么?”
他都被绑成了粽子,我一点不怵他。
“我只是想问些事情。”
齐或意识到自己挣脱不开,才安分下来。
我问他:“过几日齐非来隐真寺祭拜,你会对他下手,是也不是?”
齐或脱口而出:“不是。”
还说谎呢,这让我零下几度的心更加冰凉了呢。
“昨天早上,你和那人在房间里的密谋,我听到了。”
这下,他面色一僵,估计是不知该作何解释,抿紧了唇,沉默不语。
我可以绑着他,却不能逼他说实话。
没劲极了,我从怀来掏出一把开了刃的短刀,当着齐或的面划下去。
没经验,划得不深,但流血了。
齐或瞪大了眼,表情从不解到震惊:“为何伤自己?为何伤口不会愈合?你不是不死之身吗?”
出乎意料,他反应好大,明明伤在我身上,他紧张做什么。
血滴在地上,疼得头皮发麻,我分神回他:“我是你们的创造者,你们杀不死我,但我不是,我可以自杀。”
“至于为何自毁,是因为,我觉得你没救了。”
齐或死死盯着我手腕的伤口:“房间里有药,你松开我,我给你包扎。”
不搭理他似真似假的请求,我又问一遍:“你要害齐非,是也不是?”
齐或思索一番,咬牙改口:“是。”
明明是意料之中,但确认时还是有巨大的失落感。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还完好的手勾起他的下巴:“齐或,我有在想办法让你变好,可你不配合,还向我证明,你坏到了骨子里,你无药可救,我失望了,我准备放弃你了。”
三言两语里,齐或面色惨白,趁得眼尾红痣愈发鲜艳。
我按上去,低声说:“齐或,我想回家了。”
齐或眼里聚起慌张:“你找到了回家的办法?”
昨天主持小老头的话被我解读了一晚上。
回家,既是本能,我想,此身终了,会被心想事成吧。
我也不知道为何相信主持,但又没什么其他办法,就当试试呗。
我退开身来,怀里取出小瓶,打开后闷头灌下。
买药的说,这麻沸药就算是头牛喝下去,挨宰的时候,也不会吱一声。
在药效发作前,我高高挥起短刀,朝胸口刺去。
剧痛涌上一瞬间,我失力地跌倒在地。
所幸麻药劲儿很快上来,痛苦减轻不少。
瘫躺在地,趁着还未消散的意识,我看到椅子上的齐或神色错愕,激烈地挣扎。
“辛苗!我可以解释的,我……”
他后面的话,我听不见了。
后来,我感觉不到疼痛,但应该是死了。
8
再睁眼,眼前是电脑,置身熟悉的房间。
靠!老娘真的回来了!
我跳上床,激动地打了一套拳。
可,兴奋很快散去,莫名的巨大的空洞涌上来。
我好像有点伤心,改造计划就这样失败了。
瘫在床上,自暴自弃一会儿。
忽然,一个猛子起身,我想起我说过,如果齐或改不了坏脾性,我就要把他写死。
打开电脑,却被震惊到。
我穿进去的这段时间,竟然有自动更文!
文章是第三视角,有更多更多我不知道的事被记录下来。
我细细的看,然后越看越气。
靠,齐或醒来以后,就趁着我上山,联系旧部!
靠,山上的毒蛇是齐或命人放的,狗儿子想害我!
靠,齐或故意杀兔宰鸡,逼我带他下山!
靠,我给他送发簪那天,他屋里还有其他人!
好小子,罪行累累啊。
停在结尾,我心中气得要死,已经过滤了一万种齐或的死法,势要让他死得难看。
摸上键盘,开始敲字。
“齐或剧烈地挣扎,麻绳勒断了他的肋骨,刺进身体。”
“他浑身剧痛,感受到内脏破裂。”
“许久后,一动不动,像是晕了,也像死了。”
再次写死齐或,其实也没几个字。
完事后,也没有多痛快。
我屈腿盯着屏幕半晌,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这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吗?
瘫倒在身后的大床上,身心疲惫地想要补个觉。
收拾收拾心情,明早起来,我还是一条好汉。
然后一个翻身,找到合适的入睡姿势,却不料触上一片冰凉。
这莫名熟悉的感觉,我抬头,然后,傻眼。
似是情景再现,床边坐着一个人。
是满脸复杂的齐或。
脑子咔嚓一下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