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姑娘，楚姑娘……”
深更半夜，楚青玖睡得迷糊，赤羽在外面轻声呼喊。
“嗯？怎么了？”楚青玖被吵醒，略微有些迷茫，片刻后才清醒，出声询问。
沈云昭也醒了，手臂揽在楚青玖腰肢上，安静听她们说话。
“楚姑娘，有人敲门求医，病患病症严重，此刻就在生久堂铺面等着。”赤羽轻声回答。
半夜有人拍门求医，赤霄见病人痛得几乎要满地打滚，症状不轻。
一般而言，但凡能挺到天亮，也没人会半夜来求医。
赤霄便让赤羽来请楚青玖。
“你继续睡。”楚青玖按下也要起来的沈云昭，俐落起身洗了把脸，快速穿上衣服，到了前面。
还没进店面，就听到内里传来妇人的痛苦呻吟声，她加快脚步进去。
“楚姑娘，您快帮我娘看看吧……”送病患来的是两个孩子，大的男孩十四五岁，小的女孩只有七八岁样子，两个人都哭得眼睛通红。
楚青玖直接上前，快速问诊。
右上腹绞痛剧烈，全身出汗，发热恶寒，男孩说之前妇人的呕吐物中有虫子，结合她疼痛的部位，以及发黄的巩膜，楚青玖便能判定，是胆道蛔虫症。
楚青开了乌梅大承气汤加减。
乌梅丸和大承气汤两方都出自《伤寒论》，两方相组，可安蛔驱虫、宽肠理气。
一剂药下去，妇人腹痛便减轻许多，已经能慢慢起身，楚青玖又开了三天的药，叮嘱她药用完后再来复诊，又让赤霄派人送他们回去。
妇人就住在附近，否则也不能在宵禁的情况下，半夜来求医，但两个小孩能把妇人送来已经是不容易。
等人走了，楚青玖回去后面院子洗手时候，忍不住微微摇头。
蛔虫病和阿米巴痢疾，越是在卫生条件落后、卫生习惯不好的地方，便越是容易得。
生久堂这段时间，治了不少这种病人。
沈云昭躺在床上没有睡着，等楚青玖上床，他缠了上来，与楚青玖亲吻许久，才满足松开，抱着楚青玖又睡下。
今天是祁国公夫人的生辰，楚青玖过去时候，祁国公夫人让自己的大儿媳、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亲自迎接。
祁国公府世子夫人双十年华刚过，正是青春貌美时候，又爽朗爱笑，挽着楚青玖的手臂朝里走，一边走，一边略微提高了声音说道：“楚姑娘你总算是来了，母亲都念叨好久了。”
祁国公府对楚青玖的维护态度，可见一斑。
之前因为看到楚青玖，心中生了不屑的人，即便依然不屑，却没敢像之前那样，把轻视不屑说出口。
亲近祁国公府的一圈武将的女眷，知道祁国公夫人对楚青玖的态度，而且她们提前被祁国公夫人告知过，楚青玖做过些什么，因此除了一小撮人，大部分都对楚青玖好奇又钦佩。
知道楚青玖不太懂规矩，便处处照拂她。
这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在午饭后，被忽然打破了。
即便武将世家，不像是文官那样看重礼节，但宴席还是分了男女的。
后院是祁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在陪客，前院则是祁国公府几位不上战场的男丁在作陪。
后院各位夫人小姐早早便用完了午饭，听戏的听戏，说话的说话，前院里那些武将则是难得一聚，还在高谈阔论、推杯换盏，好不痛快。
最开始有人恶心呕吐，便被人嘲笑，说酒量不行，不够爽快，等等，但很快的，宴席中大多数人都开始腹痛呕吐，还有胸闷气短等症状。
连祁国公府几个男丁，也都出现这种状况。
这便不可能是醉酒呕吐了，只能是中毒。
管家紧急让府中亲兵和仆从封锁了府邸，又急忙来请示祁国公夫人。
闻言，便是镇定如祁国公夫人，也不由得色变。
她立即命人行动，一边去请太医来，一边去京兆府报案，还急忙带人去前院查看情况。
听闻是中毒，楚青玖也跟在了祁国公夫人身边：“夫人，我是大夫，若是中毒，或许我能帮上忙。”
祁国公夫人感激握了握楚青玖的手，与楚青玖一起，立即赶到前院。
前院里原先开席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狼藉，几十人上吐下泻，味道实在难闻，还有不小心被打翻的杯盘剩菜，即便下人已经尽量收拾，现场还是十分难看。
“楚姑娘，麻烦你了。”祁国公夫人先去看中毒的人，楚青玖则是立即去查看他们的症状。
“是雷公藤中毒，好在大部分人中毒不深，快去准备……”楚青玖说了一系列的东西，祁国公府的下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立即便行动了起来。
温开水洗胃，绿豆甘草汤或者三黄甘草汤灌服，等京兆府刑部和太医院太医来的时候，众人的中毒情况已经控制住，有两个中毒很深差点休克的，也被楚青玖用气保命，然后紧急救治。
但即便是中毒比较浅的，也可能会有比较麻烦的后遗症，还得服药救治，毕竟毒素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被祛除干净的，而即便是祛除干净了，之前对免疫系统和脏器产生的损害，也是很难逆转的。
短时间内，这些武将生活无碍，想要上战场拼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还是因为楚青玖就在祁国公府，及时做了催吐，尽量阻止了他们吸收更多毒素，不然后果会更严重。
这时代可没办法做血液透析。
“多亏了楚姑娘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几乎是捅破了天，京兆府尹蔡世温和刑部尚书崔鸿都来了，甚至还有其他两三个朝廷大臣，不过楚青玖并不认识。
“恰巧遇上了。”崔鸿过来感谢楚青玖，她微微颔首，“我先去换身衣服。”
刚刚帮着救治时候，楚青玖身上沾了秽物，此时实在觉得不舒服。
“我身形只比楚姑娘略胖一些，估计我的衣服楚姑娘能穿。”祁国公世子夫人闻言，立即上前来，带着楚青玖去换衣服。
等楚青玖换好衣服出来，方颢等人正在审问祁国公府仆人，而太医院的人则在查验今天的饭菜酒水，看到底是什么里边混入了毒物。
楚青玖没有强出头表现自己的意思，就安静等着。
但半个多时辰过去，那些中毒的人已经重新洗漱更衣，太医还没找到雷公藤到底被下在了哪道食物里。
此事早就惊动了皇帝，他遣了身边管事太监来询问查案进度，听闻众人一筹莫展，那管事太监面色就有些不好。
倒不是针对这儿的人，只是想到，他要是这么回禀皇帝，怕也得不到好，有些发愁。
崔鸿蔡世温等人商谈片刻，崔鸿和蔡世温便联袂过来，请楚青玖出手帮着查一查。
“好。”楚青玖毫不迟疑答应下来，她也有些好奇。
这些太医或许臼于时代，对疾病和医书上没有记在的草药认识不足，但他们早就认识的药，不可能查不出来。
何况雷公藤其实很容易辨认。
雷公藤粉末不溶于酒和水，呈明显的土黄或者黄棕色，不论是洒在哪儿，都很容易被看到。
可刚刚太医已经验看过，所有开封的酒坛内，没喝完的酒都很澄澈，喝完的酒坛子里，也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所以里面不可能被下药。
茶水也是同样。
除了不溶于酒和水之外，雷公藤还很苦，正常人都尝得出来的，不像是有些味道很淡的药材，很容易被其他食物的味道掩盖。
所以如果一道正常的菜，有了苦味，这些宾客不会吃不出来，更别说这些太医了。
那，是把雷公藤下在了本就是苦味的菜肴里？
本就带苦味的菜并不多，一道桂花莲子糕、一道蜂蜜红枣酿苦瓜、一道百合蒸肉。
而这三道菜肴，楚青玖没有查出有雷公藤的存在。
到底，药被下在了那道菜上？
楚青玖眉心便越蹙越紧。
难道不是所有的菜肴里都被下了药？只是恰恰有毒的被吃掉了？
祁国公府的宴席，乃是分席而坐，一席一人，因此每人面前都有许多菜，但每道菜，都只有很少分量。
例如桂花莲子糕，一小盘总共六块，每块只有麻将的一半大小，被从下到上依照三二一的规律，垒成了三层。
蜂蜜红枣酿苦瓜，和百合蒸肉，也是差不多的三层叠放摆盘。
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先拿最上层的。
所以如果只在最上面一层下毒的话，怎么验下面的，都没有结果。
“楚姑娘发现了什么？”楚青玖沉思时候，方颢过来询问。
他已经审问过府中下人了，但并没有什么发现。
特别是在太医什么都查不出来的情况下，他也就更没有进展了。
楚青玖摇摇头：“对方这次很谨慎，我也没有验出来到底毒下在哪儿，只能说有点猜测，不过我的想法也不一定对。”
她把自己刚刚的猜测说了。
“倒是很有可能。”迷雾中忽然出现了一条线，即便可能不对，方颢也要去查证一番。
方颢顺着这条线去查了，还去了厨房，楚青玖想了想，也打算去厨房看看。
她刚迈开脚步，就听到了马蹄声，她转头去看，就见一身蟒袍的沈云昭，翻身从马上下来，而后用力拥住了她。
阳光很好，他的紧张和担忧便藏也藏不住。
即便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楚青玖也没有推开他，反而伸手轻轻摩挲他的耳垂：“放心，女眷那边都没事的，我也没事。”
“夫人，夫人……”楚青玖刚安抚好沈云昭，祁国公府的一个小厮，便急匆匆过来，回禀祁国公夫人，“李夫人腹痛难忍，需要个大夫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