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浩东背后生了冷汗。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微臣……也不知三殿下心中想法。”最后，罗浩东只能这么回。
皇帝倒是无所谓他的回答，沉吟了片刻，说道：“你那师侄，虽然身份差了一些，但确实是个好姑娘，阿昭的性子冷的很，也执拗的很，她能让阿昭软和下来，是她本事。”
罗浩东低头应是。
他没有抬头，因此也没有看到，皇帝眼中的闪过的精光。
晚饭时分，皇帝去和于贵妃一起用膳，然后和她说起了沈云昭婚事。
“要为阿昭选妃？”皇帝提起沈云昭婚事，于贵妃微微一怔后，笑问：“让臣妾为阿昭选妃？怕是皇后不会愿意的。”
“她不想管自己儿子的婚事，朕却不能不管，此事总要有人去办的，你毋须管她想法。”听于贵妃提起了米皇后，皇帝忍不住皱眉回答。
“那阿昭呢？阿昭可不一定会听话。”于贵妃问皇帝，“再说，我也不知道阿昭喜欢什么用的小姑娘。”
“不用选，阿昭那个性子，被他母后给影响的，也十分执拗，他如今就宝贝着一个民女，若是朕另选了其他千金贵女，他怕是不会给别人留脸面。”皇帝对上于贵妃，无论是话语还是表情，便都是温柔的。
说起沈云昭的时候，他却哼了一声：“还是别让他去祸祸其他小姑娘了。”
于贵妃面有惊讶神色：“一个民女？这身份，太低了一些。”
“我虽然不希望阿昭娶家世太好的姑娘，但我也不至于这般埋汰他，他毕竟是七郎的儿子。”于贵妃和皇帝说道。
皇帝不在意，反而给楚青玖说好话：“那姑娘虽然出身不够，但她是个大夫，医术不错，心肠也好，她救人，也算是为阿昭积德了。”
等皇帝又去忙朝政，于贵妃面上的温柔便褪了下去，她眉心轻蹙。
楚青玖的存在，勾连了许多人，虽然不至于让朝中大臣，因此倾向于沈云昭，但沈云昭因为她，最近小半年虽然该办的事情没少办，但行事不再那么张扬，手段也温和了不少。
因为这个，朝廷里对他的风评都变好了。
之前他江南贪腐一案，若是没有认识楚青玖之前，沈云昭都是直接把事情捅出来的，而且非但会捅出来，还会煽风点火，让事情闹得不可收拾，非得闹腾到天翻地覆不可。
但这次，他非但没有煽风点火，反而暗中操作了一番，得了不少的好处，让许多原先对他敬而远之的朝臣，改变了看法。
这是很危险的改变。
于贵妃不会放纵事情继续这么发展下去。
而且，她不喜欢楚青玖，不光是因为她改变了沈云昭的行事手段，让沈云昭的处境改变，还因为……
想到楚青玖做的那事情，于贵妃猛然冷了脸，冷然道：“传信给父亲，请他不动声色把楚青玖给解决掉。”
“娘娘，三殿下娶个民女，这对二殿下来说，该是好事呀，为何要解决她？”白秋忍不住询问。
在她看来，让沈云昭娶一个没权没势的民女，比让他娶世家贵女，对沈云晖要有利的多。
“你不懂……”于贵妃眼中闪过晦涩光芒，楚青玖一次一次坏她事情，真的太碍事了，她早就起了杀心，想等着沈云昭离京时候，处置了她。
一个民女罢了，杀就杀了。
却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想着要让楚青玖当三皇子妃。
一旦皇帝下了旨意，楚青玖就是准三皇子妃，再杀她就是杀皇族之人。
于贵妃知道，皇帝对她情深意重，便是发现了什么她的动作，也不会对她如何，反而会帮她遮掩一二。
可宗正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下令彻查。
一想到宗正府的那些老顽固，于贵妃便恨得牙痒痒。
米惠仪那个疯子，若非有宗正府撑腰，怎么可能还稳稳坐在后位上！
没有宗正府的压制，她早就坐上后位了，何必还委委屈屈只能当个贵妃。
宠冠六宫如何、手掌凤印如何，只要一日不为后，便只是个妾！
她为妾，她的儿女，便只能是庶子、庶女，这让身为世家嫡女、家世清华、才貌过人的于贵妃，心中难免愤愤！
还有沈云昭那个孽种，若非是宗正府护着，她怎可能容他活到现在，弄得她几次想下手，都没得逞。
她又忍不住怨恨起了曾经的未婚夫、先帝的四皇子，若他能厉害一些，她何须顶着二嫁的名声，做个妾室——大越国确实是不禁止寡妇二嫁，而她其实也并未与四皇子成婚，只是未婚夫妻，甚至都算不上二嫁。
坏只坏在，皇帝是她前未婚夫同父异母的弟弟罢了。
因着这个，四皇子逼宫身死后、她未入宫为妃之前的那段时间，那些本不如她的人，见着她便暗地里嘲笑，说她挑来挑去，本以为能变成凤凰，结果落地成了秃毛鸡。
好在皇帝倾慕于她，封她为贵妃，宠爱着她，那些讥笑她的人，最后都跪倒在了她身前。
人前尊荣，人后她却恨极了——凭什么，她出身清贵，却要给一个娼妓所出的女儿下跪！
闭着眼睛咽下这些愤懑，于贵妃森然一笑，再次吩咐白秋：“去办吧。”
白秋没再询问，躬身退下后，传信给于家。
一边派人去杀楚青玖，一边也要阻止皇帝下旨，于贵妃把皇帝要指个民女给三皇子做正妃的消息，送到了米皇后的耳中。
一听沈云昭要娶妻，娶的还是一个民女，皇帝却根本没有和她商量过，米皇后差点气疯：“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让我出去！”
她是被软禁在坤宁宫的，虽然吃穿用度不缺，但行动的范围，只能在坤宁宫这一方天地里，每次想出去，都会被宫里的嬷嬷拦住。
这次也不例外。
但这次米皇后没有像是之前那样，闹腾一番便罢休，她从屋中拿了剪刀，疯狂挥舞捅刺，拦着她的嬷嬷只敢阻止她，却不敢伤了她，投鼠忌器下，个个带伤，才好不容易制服了米皇后，再去传信给皇帝。
皇帝有些厌烦，但还是见了她，斥责道：“你又在发什么疯，阿昭已经到了年纪，成婚不是应该的么？怎么，你自己不管，还不许朕这个当父亲的去管？”
“你管？你管就是给他娶个民女，这么作践他？”米皇后恨得眼睛都在滴血。
皇帝冷漠看着她：“民女怎么了？阿昭心悦她，与她在一起便觉得高兴，这不是很好的事情么？反正你也不会帮他相看，他自己找到了情投意合之人，也省了你费工夫。”
米皇后尖利斥责：“我帮他相看？那我也得能出得了这道门才行，出不了这道门，难道我给他选个宫女当正妃么？”
皇帝对米皇后的愤怒视而不见，他语气还是淡淡的：“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让你安心养病，免得劳神；再说了，你传信给朕，朕都会派人来，你若是说要让朕给阿昭相看，朕也会照做。”
“可你并没有与朕提过。”
米皇后冷笑：“你的照做，就是让于诗慧那个贱人——”
“住口！”米皇后口出恶言，皇帝脸色不变，声调却变冷，“你要记得你的身份，莫要失了仪态。”
懒得再看米皇后渐渐扭曲的表情，皇帝起身，只留下一句：“总归你也没把阿昭当自己亲自，如今事情已经定了，你再闹也没有用；朕念着你的当年的恩情，念着夫妻之间的情意，留着你当皇后，你安分一些。”
皇帝转身离开，米皇后大笑着叫骂：“你念着当年恩情？你还记得当年恩情么？你留着我当皇后？是你留着我么？你难道不是一直想废后么？若非是皇叔骂你，你早就扶你心爱的于诗慧当皇后了吧……”
被说中了心思，皇帝面色微微一变。
“去，给我把他叫进宫，我要见他！”米皇后闹腾了半晌，忽然转头恶狠狠盯着宫女吩咐。
宫女知道她说得是谁，无奈下，只能请示皇帝，皇帝倒是不会禁止米皇后和沈云昭见面，准了宫女找人去传消息。
但沈云昭并不想去见米皇后。
沈云昭垂了眼眸，道：“相看两厌，不见也罢。”
他不肯去，米皇后在宫里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发泄。
沈云昭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却也猜得出来，他仰头看着天空，许久，自嘲一笑。
楚青玖刚巧看见这个笑容。
她走过来，捏住了他的耳朵轻轻揉着：“在想什么？心情不好？”
沈云昭伸手揽住她腰肢，把她抱着坐到自己身边，含糊回答：“一些不好的事情，不过看到阿九，心情就好了。”
害羞的翘屁皇子情话也说得原来越动人了，楚青玖顶不住，低头亲他。
“要去看桃花么？”等两人分开，楚青玖询问。
沈云昭耳尖脸颊还是红的，心也依然在砰砰跳。
他以为他的人生，将会是一片黑暗，从没想到会有一个她出现，让他觉得温暖又明亮。
恍惚了片刻，沈云昭才反应过来她在说话，只能询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