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蔡家，彩兰等人早就等得心焦不已，见到两人，急忙上前伺候。
“彩兰伺候我和阿九洗漱，彩蝶去母亲那边报个平安，说我换件衣服就到。”折腾了半上午，费湘琴浑身是汗，又十分疲累。
但她知道蔡老夫人肯定在等着她的消息，因此匆匆洗漱过后，就带楚青玖去见蔡老夫人。
半路遇上了面带急色的彩蝶：“夫人，且快些，老夫人正担心您呢。”
费湘琴心底一突，就知道婆婆又发脾气了，担心她是彩蝶的委婉说法。
她压低声音与楚青玖道：“你姐夫年纪不小，却膝下空虚，我母亲心急，说话有时候会不太好听，你听听就算，不要生气，委屈阿九了。”
楚青玖点头表示明白：“琴姐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费湘琴顿了下：“阿九可真是贴心。”
以为她不太懂人情世故，才发现她是懂的，只是虽然懂，平常却不屈从。
笑着摇摇头，费湘琴挽着楚青玖的手，加快了速度朝前。
蔡老夫人年约五十许，因保养得当，看着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
但此刻面红目赤，一副怒气勃发的模样，又因为儿子儿媳被牵扯到命案里，死者还是她很熟悉的朱大夫，蔡老夫人心底担忧，此刻便也显现在了脸上。
即便是有小儿媳齐菲茵一直在旁边劝解，蔡老夫人的脸色依然有些疲倦。
忍着怒气等费湘琴介绍了楚青玖，蔡老夫人的教养，让她压住心底怒气，以长辈的口吻关心了楚青玖几句后，她才问起朱大夫的案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朱大夫到底怎么死的？可查清了凶手是谁？”一连三问，把蔡老夫人的焦躁暴露无遗。
费湘琴今天在外面一上午，心底担心着急，面色也有点不好。
但连一口茶都来不及喝，她立即开口回答：“朱大夫好像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别人手上，被人逼着自尽。”
“他死前写了遗书，说他是因为诊错了儿媳的脉，怕儿媳报复，所以自尽谢罪，求儿媳不要迁怒他的家眷。”
“但刑部查下来，觉得逼死朱大夫的幕后黑手，是为了转移京兆府和刑部的注意力，误导他们、阻碍他们破案，所以才让朱大夫故意污蔑儿媳的。”
蔡老夫人闻言，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只要不是家中人真的有事就好。
“这次刑部查案倒是挺快。”蔡老夫人评价了一句。
费湘琴摇头，说道：“这案子刑部本来也没有头绪，没这么快查清，多亏了阿九医术高超，又心明眼亮、明察秋毫，才这么快洗脱了儿媳身上嫌疑。”
费湘琴极力夸奖楚青玖。
屋内众人就愣住了，齐齐去看楚青玖。
又黑又丑的丫头，真的半点儿没有费湘琴口中所说的聪慧伶俐的样子。
唯一能搭边的，大约便是，她在被众人注视的时候，依然泰然自若、不见半天局促的镇定模样了。
但依然让人无法相信费湘琴口中所说的，和现在在屋里坐着的，是同一个人。
反正齐菲茵是不信的，她嗤笑出声。
她这个大嫂，平常看着倒是精明，这次怎么会被这么一个一看就是山野村姑的丑丫头给骗到呢？
还医术高超？这模样，识字么？明察秋毫？哟哟哟，这么个丫头都能明察秋毫，那刑部那些大人又算什么。
蔡老夫人心底其实也不信楚青玖有什么厉害的，但她却知道，大儿媳向来不是浮夸的人。
她说楚青玖厉害，说楚青玖这次帮了大忙，很大的可能是，楚青玖本就有些本事，这次又侥幸帮了忙，所以大儿媳这般赞扬她。
医术高超？蔡老夫人藏住了心头诧异，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只对楚青玖道谢：“那我可真是要好好谢谢阿九。”
“我和琴姐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彼此是当亲姐妹相处的，帮自己姐姐的忙，那都是应该的。”楚青玖不知道怎么的，嘴巴里就吐出了应该的三个字。
热意袭上脸颊，好在皮肤黑，全都被遮掩了。
蔡老夫人忍着焦躁，夸了楚青玖一声好孩子后，又去追问费湘琴。
“那朱大夫，果真故意误诊，耽误你病情了？”费湘琴能毫发无损的回来，就证明朱大夫之死牵扯不到她身上，所以蔡老夫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费湘琴的病情上。
“是，他不知道受何人所胁迫，故意暗害儿媳。”费湘琴之前是把朱大夫故意害她的事情瞒着的，怕打草惊蛇查不出缘由来，但现在朱大夫已经死了，就不必瞒着了。
但朱大夫害她的缘由，费湘琴不想说，也相信蔡世温会叮嘱好刑部之人，不会让此事传出来，以至于被政敌攻讦。
小儿子蔡世良前年及冠，如今儿子都能走路了；可大儿子蔡世温已经到了而立之年，膝下却是空虚。
蔡老夫人虽恪守蔡家祖训，不到四十前，不会给儿子纳妾，但免不了心急担忧，心底没少埋怨大儿媳，嘴上当然也免不了训斥几句。
如今听闻她是被朱大夫故意害了，蔡老夫人本就憋着的怒火更甚：“这朱大夫平日瞧着倒是恭顺，不想心肠这么黑，竟想害你们断子绝孙，实在可恶。”
“确实可恶，活着的是后害我，死都要再给我泼一盆脏水。”她说：“真是多亏了阿九，我才能不继续受他蒙骗。”
“嗯？怎么说？”骂了两句，蔡老夫人心气稍微顺了一点点，终于有耐心听费湘琴说话。
费湘琴把路遇楚青玖，她从不信任楚青玖，到被楚青玖折服，接着有悄悄看过其他好几个大夫的事情，与蔡老夫人都说了。
“真的是多亏了阿九，否则这样下去，儿媳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害。”费湘琴极力夸赞楚青玖，“而且若非是阿九发现了此事，儿媳着急查朱大夫，幕后黑手也不会因为害怕被查出更多罪责，逼朱大夫自尽。”
“若再放任朱大夫，还不知道他要害多少人。”费湘琴说道。
这下蔡老夫人是真的惊异了。
她猜出来楚青玖是有些本事的，但没想到这么厉害——实在是楚青玖太小了，让人没办法相信她真能学到一身高超的医术。
如果，如果楚青玖是出身医学世家，从小耳濡目染，那蔡老夫人还会信三分，可看楚青玖的模样，就知道她之前的日子，不好过。
吃都吃不饱，哪来的机会读书认字学医呢？
想不通，蔡老夫人惊讶道：“阿九这么厉害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年轻却这么厉害的大夫呢？”
楚青玖抿唇轻笑，却也没太谦虚：“刚巧有些天赋，也曾下苦功学过，常见病症还是能治个七七八八的。”
齐菲茵刚刚还因为这一波三折的事情发展感觉到有些惊奇，觉得楚青玖可能有些本事，这会儿心底却是不屑——只有无知者，才这般狂妄。
可见她也不过是侥幸说对了一些病症，却被她这个大嫂，当作了神医一般看待。
借着喝茶的机会，齐菲茵掩去了唇边的不屑，笑着说道：“楚姑娘这般厉害么？母亲你刚刚还说身上不舒服，不如让楚姑娘帮你看看。”
蔡老夫人看了自己小儿媳两眼，知道她这是不信，故意挤兑楚青玖，想让楚青玖出丑呢。
而楚青玖出丑，把楚青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大儿媳，也要跟着没脸。
若往日里，蔡老夫人虽然脾气差点，但在外人面前，也是要维护大儿媳的脸面的，同样也不会让客人丢了脸面。
但眼见大儿媳这般的信任这个小姑娘，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吃这个小姑娘开的药了，蔡老夫人这心里，就犯嘀咕了。
她想试试这小姑娘，若她真有些本事，那自然无妨，若只是凑巧，也能让大儿媳改换要药方，早日治好病痛，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这般一想，蔡老夫人便笑着伸出手：“极是，阿九来帮我也看看。”
“老夫人的病症，我不用把脉也是知道的。”楚青玖不喜欢她们轻慢的态度，这会儿轻笑了一声。
她凤眸清冷锐利，漫不经心说道：“左右不过就是平日面红耳赤、恶心、眩晕、头疼、耳鸣、易怒之类，不看也罢。”
蔡老夫人面色一沉，齐菲茵已经先跳出来：“大胆，我母亲请你看病，你便用如此轻慢态度对待么？便不说其他，你这是对待长者该有的态度么？”
楚青玖嗤笑出声：“请我看病？我以为你把我当猴子一样戏耍、把我的医术当猴戏看呢？”
“先轻慢于我，还想着让我尊敬？那我扇你一巴掌，你是不是还得朝我道歉？毕竟你为了打你脸，我手都痛了！”楚青玖看着齐菲茵，冷笑反问。
齐菲茵咬着牙，恼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你——”
楚青玖冷冷看她一眼，那目光锐利冰寒，齐菲茵不知道怎么的，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
待她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时候，蔡老夫人已经在和楚青玖说话。
蔡老夫人和有偏见的齐菲茵不一样，她最开始确实是楚青玖有怀疑。
但楚青玖的肆无忌惮，反而让反蔡老夫人相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