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老夫人这会儿，对楚青玖充满了信任。
“阿九原来这么厉害，好，真好。”蔡老夫人有些兴奋，大夫医术高超，才是病人的福音啊。
“那我这病，多久能好？”她忍不住又追问。
楚青玖笑了笑：“您好好服药，我明日起，每天下午还会为您针灸，汤药配合针刺颈夹脊穴、大椎穴等穴位，只需三日，老夫人的症状便会明显减轻。”
蔡老夫人本来还在畏惧痛苦，但这会儿，听这种痛苦只要忍受个三四日——虽然蔡老夫人觉得三四日也挺长的，但总比一直受着好。
有了限定期限，蔡老夫人的忍耐力，大大提升。
她双目放光：“我这把老骨头，就拜托阿九了。”
楚青玖微微一笑：“您是琴姐的婆母，又对琴姐那么好，我孝顺您，那不是应该的么。”
齐菲茵面色微微一变。
无论是刚刚这丑丫头让费湘琴去扶老夫人，还是这会儿点名她和费湘琴的亲密关系，说到底都是为了帮费湘琴在蔡老夫人面前讨好。
这些年来，因为费湘琴的出身，还有她那不争气的肚子，蔡老夫人对她很不满意，所以在两个儿媳之间，老夫人更偏疼她这个小儿媳。
甚至有时候，会稍微抬举一下她这个小儿媳，来警告费湘琴。
当然，老夫人是有规矩的人，即便是偏心，也十分有限，避免真的乱家。
可那点儿有限的偏心，就让齐菲茵和费湘琴相处的时候，能占据上风。
但现在这个丑丫头处处帮衬着费湘琴，老夫人还需要她治病，会看在她面子上，对费湘琴好一些。
而且费湘琴的病也可能被她治好，然后生下孩子，彻底改变在蔡家的地位。
齐菲茵就很不喜欢楚青玖了，何况刚刚楚青玖还直接开口就骂她。
如同齐菲茵猜测那样，因为楚青玖话里话外都带着费湘琴，蔡老夫人对即便心底对费湘琴有埋怨，这会儿观感也好了很多。
蔡老夫人笑着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俩都孝顺。”
“对，我俩都孝顺。”她带着点小赖皮，说道：“所以您以后有什么好东西赏给琴姐的时候，可别忘了琴姐还有个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啊。”
楚青玖呛人的时候，对方能气得差点被送走，当楚青玖想说哄人的时候，也能让人听得高兴。
“你这丫头，哪来这么多怪话，还异父异母的亲姐妹……”蔡老夫人被逗笑了，又承诺：“放心吧，以后有好东西，一定忘不了你。”
“那我的私房，可就全都靠您了。”楚青玖表现的毫不客气，却让蔡老夫人更喜欢。
看着三人像是母女一样亲热，而她自己完全插不进去，齐菲茵的面色越发的难看了。
绿竹和翠竹也凑趣，逗蔡老夫人开心。
等药抓来，楚青玖一一验看过，皱眉道：“赤芍不对。”
“嗯？怎么不对？”事关自己身体，蔡老夫人十分关心，“是抓错了么？”
“这不可能！”齐菲茵之前也就是觉得有危机感了，心底腹诽一下，但也就是腹诽罢了；可楚青玖说药不对，却是切实触犯到了齐菲茵的利益。
和春堂虽然算不上大药堂，但在京城附近几个县里，也有几个分店，算是小有名气，每年能有不少收入。
蔡家所有的药材，都是从和春堂抓的，因为“和春堂”乃是齐菲茵父亲一个良妾家的药堂。
而和春堂每年有近一半的利润，是交给齐家的。
正因为和春堂是背靠齐家才能顺利做生意，因此对齐府和蔡府的药材，和春堂的掌柜，是再精心不过了。
绝不可能以次充好，更别说是用假药了。
说和春堂卖给蔡府假药，那几乎就是再说齐菲茵故意蒙骗蔡老夫人。
而且和春堂若是传出卖假药的消息，生意还怎么做下去？这岂不是要断齐家的一条财路？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个黑锅，齐菲茵都不背的，她觉得，楚青玖说不定是为了抬高费湘琴，故意打压她。
她用怀疑目光看着楚青玖，而后又委屈看蔡老夫人：“母亲，和春堂做事一向细致，又对咱们家恭敬有加，绝不可能不小心抓错药，更别说是混杂假药了。”
齐菲茵辩解的话，蔡老夫人是信的。
但从见面依赖的一系列言行，蔡老夫人就能看出，楚青玖不是那种爱耍阴谋诡计的人。
何况这个药到底是不是假的，再请几个大夫一看就知道，太容易被拆穿了，楚青玖没有那么傻，不会撒这种谎。
她看向楚青玖，等楚青玖解释其中缘由。
楚青玖本已经下定决心，要编撰一部药典，补全药物种类、统一药材名称了，今天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药材的来源植物混乱，导致伪药被当作正品在卖。
这也是需要纠正的一点。
但她还没开口，齐菲茵已经把矛头对准了楚青玖：“楚姑娘，我知道你自小流落在外，刚回楚家，急需站稳脚跟，所以迫切想讨好我母亲。”
“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为了表现自己，信口开河踩着我来上位。”齐菲茵十分悲愤，尖锐指责楚青玖。
她这话里话外，都说楚青玖是个虚荣有心计的，为了表现自己博得老夫人的喜欢，刻意污蔑别人拔高自己。
“你住口。”蔡老夫人听着十分生气，呵斥齐菲茵，“且听阿九怎么说。”
在蔡老夫人眼中，楚青玖不是那样的人，所以这药肯定有问题。
但她也知道和春堂不敢糊弄她。
所以这有问题的药出现在她面前，其中必有缘由，她想听楚青玖怎么说。
楚青玖才是最懂行的人。
“你谁啊？你多大脸？你从头到脚，有哪儿值得我踩的？”楚青玖则觉得莫名其妙。
她十分嫌弃看着齐菲茵，直接嘲讽：“就你这张口就给我泼脏水的模样，心底也不知道多肮脏呢，求我我都懒得去踩你那满是脏水的卷毛小脑袋，不然你要是吐我一身，岂不是恶心死我了？”
齐菲茵略微有些天然卷，不若别的姑娘头发顺直，她小时候没少被人嘲笑。
后来长大一些，大家都学会了面子上和平，就很少有人拿这个讥讽齐菲茵了。
今日又听到，齐菲茵气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
费湘琴忍住了笑，阿九这丫头……
“你……”齐菲茵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她委屈不已看着蔡老夫人，“母亲，你看她……”
蔡老夫人心头火又起：“阿九怎么了？看阿九做什么？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阿九还没解释呢，你就先污蔑阿九，还不准阿九反驳你了？”
虽然这反驳的，有点过于呛人。
“就是，你以为天下皆你娘啊，都得让着你。”楚青玖哼了一声，斜眼看齐菲茵。
齐菲茵被蔡老夫人训斥，又被楚青玖嘲讽，气得眼泪都落下来。
费湘琴急忙抓住了还要乘胜追击的楚青玖：“阿九阿九，适可而止。”
“行吧。”看了费湘琴一眼，楚青玖决定放过齐菲茵。
蔡老夫人把这一幕看见了眼中，心中一动——大儿媳和阿九，关系是真的好呢。
这对她蔡家有利。
她收了面对齐菲茵时候的怒容，带着慈和笑着看楚青玖：“阿九别理她，来说说，这药到底有什么问题，是真的抓错了么？”
“不是抓错药，是抓了伪品。”楚青玖解释，“伪品便是与正品外形相似很难区分的、或者某些地方习惯上把它当作正品用的，又或者不同药物但同名的。”
“这很可能是一种普遍性的错误，而不是掌柜故意抓错，毕竟在许多药铺掌柜的眼中，这东西与真正的赤芍一样，都是正品。”
蔡老夫人心底就是一笑，果然，她不是那种会故意撒谎污蔑人的，而回春堂的掌柜，也可能是把这个当正品了，绝不是故意怠慢。
两边其实都没错。
“但他们的认知就是错误的！”楚青玖却在这时候略微提高了声音，神色严肃！
她说：“这些伪品，并非是真正赤芍，因为它虽然含有与赤芍差不多的有效成分，但有效成分的含量，却又要比正品的赤芍差很多，甚至有些有效成分，它们根本没有。”
蔡老夫人恍然的同时，觉得楚青玖的口气，有些过大了——难道天下人都错，只有她是对的？天下人，还比不过她一人？
但她不好说楚青玖，恃才傲物的人，古今皆有。
费湘琴不一样，费湘琴已经把楚青玖当亲妹妹一样了，她怕楚青玖狂妄，得罪了人，便不许楚青玖这样：“阿九，慎言。”
楚青玖笑了笑，安抚费湘琴：“琴姐莫怕，不是我狂妄，而是我敢说，白芍赤芍这两味药，这天下，没人能比我更了解，我说这是伪品，就一定是伪品。”
她面上满是强大的自信，却并没有狂妄之人会有的癫狂，而是满目清明、神情镇定。
这种模样，谁都不能说她是狂妄，只能归结于，她胸有丘壑，故而不惧任何挑战。
费湘琴劝说的话，就又咽回了口中，只能无奈、却又充满自豪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