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临走时明明请那小丫头送水来的,她也答应了!这可她在郡主那里口舌半天,这里竟然不见半滴水!连夏侯繁乌都还饿着肚子!
想要出去那丫头质问,却又猛地坐住。
是了,她是求了人家,他们才能坐上船的,人家给一间屋子住下已经“大恩大德”了。她不过是去给郡主说说闲话,又不是客人,人家凭什么听她吩咐。
她也是的,又不是没啃过硬馒头。
看看被她打扮的十分怪异的夏侯繁乌,闪过一丝丝心疼。若是他好好的,怎么会跟着她这么吃苦,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房世宁打开包裹,拿出一个还算软和的馒头给夏侯繁乌,“撕着吃点,一会儿我们就到家了!到家就有好吃的!”
夏侯繁乌接过馒头,丝毫不觉得冷硬的馒头和“好吃的”有什么区别,反而津津有味。
也许,只要和娘待在一起,就没有吃不了的苦。
就要到山阳县了,房世宁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夏侯繁乌讲讲家里的情况。
夏侯繁乌边吃边听,不时的点头或问两句。
对于娘或者姑姑家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些人,夏侯繁乌没有多想,只觉得人越多越好,他不喜欢之前的家,冷冷清清的,无论何时都感觉死气沉沉的。
听姑姑说的那几个人,他都觉得好有趣,都好喜欢他们,等见了面,他相信他们也一定会喜欢他!
等两人啃完馒头,小丫头又进来,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是几个嵌银镶金的首饰。
“敦雅,这是——”见到房世宁二人手里的馒头,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有些不得劲儿,可毕竟已经发生了,她是郡主的奴婢,地位怎么也比农女高,道歉是不可能的。只得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郡主说你陪她说话辛苦了,看你家境贫寒,特意赏赐你的。”说着,将盘子端到房世宁面前。
房世宁已经想开,对于她没有送水一事并不纠缠。
既是郡主赏赐的,那她还得道谢。
“多谢郡主怜爱!都是敦雅应该做的,赏赐什么的,敦雅不敢奢求。”
面前的首饰一看就是上京的款式,构思巧妙,做工雅致,放在山阳县,任谁见了也得上赶着买。可房世宁还小,带着不合适,再说,她一个农女,带这样金贵的首饰,实在也不合时宜。
房世宁不想要是真的。她上了船回了家,郡主也听了她的故事,两下扯平了。
“郡主赏赐,岂有推脱的道理!你赶紧拿着!”小丫头有些不满。
这傅敦雅真是的!
让她伺候郡主,她说自己身份低微,也是,要到郡主身边伺候,哪个不得“过五关斩六将”的,她这样唯唯诺诺的,确实不行。
郡主给她赏赐,她高高兴兴接着就是,又推辞,这不是打公主的脸吗!看不起郡主是怎么的!
她们这些做丫头的,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得到郡主赏赐一回!她得了赏赐,还不要,真是没见识!
小丫头还不太懂如何掩饰心思,房世宁一看就明白了。
她是真的不想要赏赐!她不想和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再扯山关系!哪怕眼前这支碧玉莲花簪再华贵,她也不想要!
可毕竟是郡主的赏赐,她不要,传到北堂婧然耳朵里,也不太好。
盘子里有四个首饰,房世宁选了最不起眼的一副明月珰,“这个就好了,其余的这些就麻烦姐姐拿回去分了吧。就当是这两日麻烦姐姐的谢礼了。”
如此一来,剩下的首饰就相当于房世宁转赠的。不能说她没收郡主的赏赐,她只是又当做谢礼分出去了而已。
小丫头听了大喜。郡主的首饰都是极好的,虽然盘子里已经是选了又选的,可对她们来说,穷极一生的月钱都不一定能买这样一幅首饰。
“那我就谢谢敦雅妹妹了!”她看中了那副银鎏金掐丝点翠花卉小簪,哪怕是自己带不了,回去把金银珠子之类的摘下来,或者另做首饰,或者卖钱,都是极好的。
小丫头高兴离去,“待会儿就要下船了,厨房里做了好吃的,我一定根们带来。”
夏侯繁乌早就不耐烦了,“姑姑,等我以后给你买更大更好看的首饰戴!”
哼,那小丫头瞧不起人!赏赐就赏赐,她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傲慢施恩的样子!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就算是郡主身边的,那也是伺候人的!
“好,姑姑我等着!”说不定等他好了,他早就连她是谁都忘了。
小丫头这回说话算话,果然给她拿来不少好菜。
许是到了山阳县得停留段日子,船上的吃食恐怕都在这一顿做完了吧。
回锅肉、醋溜鱼、糖醋里脊、咸水鸭、辣椒炒鸡块,还有三个素菜,外加一大汤碗鸡汤。
房世宁吃着还不错,夏侯繁乌也饿,却不能胡乱吃,他身上还有伤,得避讳点。
夏侯繁乌也不问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像是那伤不是在他身上似的。房世宁都准备好了他各种问题,夏侯繁乌不问,她也只能别在心里。
归心似箭。
房世宁觉得那日头在高处怎么也不见矮一些,手札也看不进去。夏侯繁乌无聊,在床上翻看起来。
良久,听外面有些喧哗,猜测是不是快靠岸了。
透过窗户一看,果然见到了熟悉的景象,山阳县到了!
“小五儿,到家了!”房世宁显得十分兴奋。
夏侯繁乌利落的收起书,甚至十分体贴的帮房世宁收好东西,笑道:“终于到家了!”
不一会儿,小丫头笑意盈盈进来,“敦雅,一会儿就要下船了,我们就此别过,不送。”
专程来道别,这份情房世宁记在心里。
“多谢姐姐这一路照顾!”
“郡主先下船,只是船上东西多,恐怕你们要要排到后面了。”
“无妨,已经到了山阳县,一切都好说!”
郡主东西不少,看船工们来回办了三塘大箱子才算搬完,然后北堂婧然在紫樱等人陪同下也下来了船。
北堂婧然身份贵重,又是圣上看中的侄女,她倒山阳县的想消息早不是什么秘密,岸边早有延兴府知府和山阳县县令等人等候一旁。
房世宁等了一会儿,见岸边人散去,才领着夏侯繁乌除了船舱。
呼吸着熟悉的空气,好似再一次重生,眼眶里不禁有些湿润。
夏侯繁乌晃晃房世宁的衣袖,他个子高,就算想牵着房世宁的手,实在也不方便。
房世宁回过神,微微笑,在暖阳的照射下,夏侯繁乌莫名的觉得有些忧伤。
“回家!”
她失踪这么久,奶奶她们应该在乔坊主那里等消息,所以她急忙往那里去。
夏侯繁乌的下巴,也没洗,还是乌黑,蒙在眼上的黑布也没撤去,他一走到大街上,引来不少注目。
背后看,倒是一名硬朗挺立的男子,再看前面,却是瞎了一只眼,肌肤也怪异的很,不少人指指点点。
房世宁暗自骂自己大意。好在夏侯繁乌没觉得什么,兴致勃勃地跟在房世宁后面,还帮着背了个包袱,十分轻松的样子。
北堂婧然坐着软轿,两边衙役护卫,惹来不少百姓。
这里就是那人来过的地方?
北堂婧然撩开轿子的一点缝隙,视线略过街道两旁。这里和大顺朝的别处并无太大差别。
房世宁回家要经过和平大街,可北堂婧然的到来让县令十分紧张,就把她经过的地方给封了路,房世宁回家心切,穿过几条胡同和窄巷子。
北堂婧然觉得无趣。刚要把帘子放下,余光却好像扫到了什么。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不得真切。
心中一阵激动,再仔细看,却什么都没有了。
房世宁甫一踏入乔坊主这里,院中顿时哭声笑声连成一片,弄的一旁的夏侯繁乌有些不知所措。
如房世宁所料,安氏、乔水芸等人都在乔坊主这里等消息。冯沐暄天天出去打听,也只有擦黑的时候才回来告知一下情况。
这许多日子下来,众人经历了苦痛、希望、失望、绝望,房世宁平安归来,总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
乔坊主自责因为自己让房世宁遭受了无妄之灾,发誓宁姐儿一日不回来她就一日不吃饭。安氏同样寝食难安,这些日子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大夫了叫了五六回,眼见着就要不行了。
两人这样,乔水芸和罗蜜娘看在眼里,也是十分悲痛难过,要不是两人强撑着,一方面找寻房世宁的下落,一方面小心照料两位,恐怕房世宁回来的时候就是两副棺木了。
冯沐暄同样不好过,他觉得要不是自己有事外出,哪怕贼人再狠辣,宁姐儿也不会无缘无故失踪,这几日,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整个人都受了一大圈。
总之,房世宁没回来,大家都不好过,她回来了,众人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安氏和乔坊主悲喜交加,年纪大了,经受不住刺激,略略喝点米汤,就沉沉睡去。
乔水芸急忙问她这几天情况,房世宁才细细讲述。但其中不便于道出的,也大概略过,例如吴嘉语杀了人,还有夏侯繁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