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起本准备叫肖利君来谈谈清欠的事情，没想到，还没等他把手头事项处理完，王子奇就来了。
王子奇是来找白起汇报成本核实、管控工作开展情况的。这是一项很复杂的系统工程，其中最关键的点，倒不在于成本核实、管控工作有多复杂，而在于捉摸不定的人性和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王子奇是来找白起寻求支持的。
虽然白起专门为此事召开过启动会，明确这项工作的重要性和自己的重视程度，而且为了方便数据的搜集和整理，把报告基准日统一定在了二零一九年底，也就是半年前，但仍有很多人阳奉阴违，这其中，有项目经理、商务人员，甚至还有财务人员。
启动会已经开过了两周，按照会议要求，这项工作的第一步应该已经完成，各下属单位应该在前天就把自查报告交到王子奇那里，然后再由王子奇等人负责审核，并筛查出重点，这本应是成本核查工作中最简单的一步，各下属单位本来就应该清楚自己的成本状况，这次只是要求他们按规定格式进行整理而已。
结果下属单位中，有十家根本就没交，王子奇打电话去催，各单位变着花的诉苦，有的说，项目经理换了好几任，每次都没有认真交接资料，现在资料找不齐；有的说，有几个重要的分包单位，因为项目部欠人家钱太多了，人家不肯提供资料，要想要资料也行，公司先给批一部分钱来，几家加在一起超过了五千万；还有的干脆就说，财务人员是返聘的，年龄大了，工作效率低，你再等等吧……
已经交来的报告也是错漏百出，明明在会议上已经给大家列明了报告模板，要求大家照葫芦画瓢，可仅有一半的报告做到了这一点，剩下的，都需要返工。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小王被气得七窍生烟。
对于小王碰到的这些情况，白起倒是早有思想准备，他知道，自己正在触碰的，是企业管理过程中极为敏感的一个环节，把这项工作做好，就等于把一池浑水里面的鱼鳖虾蟹、水草荷花、污泥、清水全都分门别类，整理清楚，让人一目了然，很多人是不希望这样的，因为这就杜绝了他们浑水摸鱼的可能。
他安慰小王：“别急，项目成本核实和管控，是一项大工程，里面利益错综复杂，往大了说，像刘喜伟、赖希山那样的，可能动辄就是给企业造成几千万的隐患，利益大到某些人要铤而走险，违法犯罪。小的，可能是某些人要多报几个加班，或者退休了还可以返聘，有的人啊，在利益面前，会变得很没原则。”
“所以，我们要面对的，或者说，要与之作对的，绝不是一两个人，他们多数时候是以团队形式出现的。像咱们一起去过的飞龙水厂项目部，那里几乎每个管理人员都是既得利益者，差别是有大有小而已。我们要做的，是砸掉小团体利益，维护公司整体利益，维护法律法规的权威性，这个过程当中，难免得罪人。”
小王道：“白总您放心，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怕得罪人，就像您在会上说过的，我为了企业利益而努力斗争，就算死了，也是烈士！我做好这种心理准备了。”
白起道：“能有这种觉悟非常好，这很难得了，我选你来做这项工作，真没看错人。有了斗争的决心，还要讲究斗争的策略。咱们要相互扶持，分工合作，放心，我跟某些就会忽悠的人不同，该我往上顶的时候，我绝不后退，更不会把你忽悠进去，然后我撤。”
王子奇道：“这我知道，您肯定不会那么做的。要是姓肖的在，还真不一定了，不过，他要在，我也就不干了。”
白起一笑，接着道：“下一步你这样，咱们分门别类，分别对待。对于已经交了报告，但是不符合要求的，辛苦一点，再与之逐一校正，但是跟他们说清了，每家只有一次机会，要在规定期限内完成工作。对于那十个没交报告的单位，通知他们，今天下班前，必须交上来，否则，从明天起，咱们停了他的业务。”
“这些人即便交上来，肯定也还是漏洞百出，那就也给他们一次改错的机会，到时候还改不了，就跟先前那波人一起，你给我一份简单的清单，列明谁还没改好，还有他们自己说的原因，你认为的真实原因。然后我找他们。越是这种拖拖拉拉的，越是我们的工作重点。”
王子奇道：“可能还有人不怕咱们停业务，因为他们项目早就停工了，个把月也没一笔业务发生，一旦发生，还就是水电费、工人工资这种咱们不能停的业务。”
白起道：“这也好办，你告诉我，我挨个找他们的负责人！他们要实在不配合，你就撤下来，我让李琳琳上，按照最谨慎的方式，确立审计原则，然后再让闫云飞雪上，刘志飞那是多大的脑袋，不是说倒也就倒了么？我就不信，在龙州一建，还有人敢这么横！”
按照最谨慎的方式，确立审计原则的意思就是，对于不确定的收入和支出，按照最不利于自己的方式认定，即收入最小化、支出最大化。这样一来，那些可能存在亏损的单位，就无处遁形了。这一招的存在，主要是为了应对那些明明已经给企业造成巨额亏损，却找借口说，还没有结算的项目。
适用这一原则的，往往都是拖了很久都无法敲定结算数据的情况，因此误伤的概率极小。
“至于说一小部分返聘人员工作效率低的事情，是事实，也是借口，你别急，咱们新的人员很快就进场了，说句不好听的，个别人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三个月后，我把这帮返聘的人逐一甄别，留下极少数认真负责而且身体状态良好的，其余的人，全部裁掉！”
有了白起的支持，王子奇很快又鼓起了勇气，俩人随后又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的捋了一遍细节，等小王离开，已经接近中午了。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白起才终于又有自己支配的时间了。
白起找来肖利君。
肖利君作为一名资深律师，在龙州一建工作的并不如意，他之所以一直坚持在龙州一建，没有辞职，是因为这里对他来说，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就是离家近。他家就在隔壁小区，步行上班五分钟，他不但可以节约上下班时间，必要时，即便是上班时间，他也可以快速赶回家里——对于父母年迈，还有两个孩子的他，这一点很重要。
这些日子，领导在悄悄考察下属，下属其实也在悄悄考察领导，肖利君尤其如此。
白起能来找他，在他意料之内，只是按他的估量，可能还会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他不知道，李琳琳在枕边否定了白起重用顾大伟的想法，同时又推荐了自己，这大大节约了白起对他的考察时间。
龙州一建亏损严重，白起想抓紧一切时间，尽快结束这种局面，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按照最简单有效的途径来。
对于白起来说，有了前些日子对陈虎的清欠檄文，再有了李琳琳的推荐，他就可以给肖利君一个试一试的机会，试好了当然好，就算肖利君不称职，也不会比谷回仓更差，大不了再重新找人就是了，所以，白起希望尽快启动这件事儿。
肖利君是公司的总法律顾问，按照龙州建筑集团的相关规定，这个位置是比一般的部门经理高，但又低于公司副职的存在。把清欠办划给他管，对他来讲，并不是升职，只不过是权力变大了，责任也变大了。
白起跟肖利君说完自己的想法，肖利君也很高兴。在现在这个状态下，他工作比较清闲，闲到有时候没事儿干，上班时间要溜回家里去睡觉的程度。如果能发挥自己所长，为公司创造效益，同时也提升自己的收入，那实在是一项几全齐美的事情。
作者的话：咱们这书，写的人费劲，看的人不多，眼瞅着就要扑街。您既然看到这里了，就给点个催更，留条评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