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之后,白起暗暗纳闷,这赖希山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居然不认识乌鸡,还要把它说成是保护动物雪鸡,是真傻还是假傻?真的这么容易被骗么?这么不学无术的人,是怎么混成正处级的?(现在随着企业降级,他也降成了副处)
众人点菜毕,除了乌鸡汤,无非是一些山野菜蘑菇牦牛肉山羊肉等等,倒也不贵。
在来的路上,白起已经问过随行四人的酒量,小王说自己能喝半斤高度白酒,三位女士则都是说不喝酒。
赖希山等人借口地方风俗,开始劝白起等人喝酒,白起笑道:“我打听好了,我们这几位女士都不能喝,我们两男士其实也不能喝,但不喝又不合适,这样,我俩每人二两,就这一壶,再多了你们也别劝,好吧,你们能喝多少就随意。”
大家刚开始答应了,但不一会儿,刘喜伟等人借着酒劲乱纷纷劝酒,白起等人则坚决不肯多喝。他毕竟是这一桌人里职务最高的,他坚决不喝,别人闹腾一阵,也就算了。
商务场合酒桌上就是这样,如果身份最高的人不搞死乞白赖的劝酒那一套,别人毕竟不好硬来。换言之,如果身份最高的人要闹酒,陪伴的人就往往不由自主了。虽然他不会硬灌,但毕竟受制于人,很多时候都会身不由己的。
刘喜伟等人实际上都是依靠赖希山的关系进入龙州一建集团,总共也没去过龙州几次,对国有企业的规矩知之甚少,在他们眼里,赖希山就是他们的老板,平时眼里也只有赖希山,见白起不肯多喝,几个人自顾自喝了起来,赖希山自己也爱喝酒,饶是觉得已经控制着酒瘾了,五个人还是喝了快三瓶白酒。
白起不肯多喝,却也不着急走,冷眼旁观,看几个人在酒桌上耍。这些人平时说话都很糙,但今天桌上有三位女士,而且是总部来的,职务都不低,所以他们也知道收敛一些,说话尽可能少带脏字。
刘喜伟趁着酒劲儿,跟白起摆老资格:“白总,你别看我现在只是一个项目经理,十年前,我就是飞龙市建委的正处级干-部了,要说官场那些事儿,我知道的不比你少。”
白起逗他:“十年前就是正处了?那你为啥不继续在建委干?跑出来当个项目副经理呢?”白起故意把刘喜伟省略掉的“副”字着重叫出来。
“要说起刘总这个事儿,那可有意思了。我清楚,当初刘处那是多牛叉的人啊,整个飞龙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刘处,结果有一次刘处倒霉,酒后驾车,被警-察抓住了,刘处跟他商量说,我是建委的正处级干-部,您给抬抬手”赖希山帮着刘喜伟吹嘘。
没等他说完,项目工程师老彭被酒精冲昏了头,也忘了赖希山是他老板,大声嚷起来:“这事我知道,赖总你说的不对,当时刘处是多牛叉的人,怎么能跟一个小警-察那么客气,他直接跟警-察说:滚一边去,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我是建委的正处级干-部!”
“牛,真牛!”白起和李琳琳等人都冲刘喜伟竖起大拇哥,几位美女眼睛都瞪圆了。“然后呢?”
“然后,刘哥点儿背,那天有飞龙市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现场直播,第二天,刘处就不叫刘处了。”
一桌人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
笑够了,八水厂项目部副经理老钱笑道:“咱们西北人爱喝酒,喝酒后开车,那都不是事儿。我再给你们说一个咱们刘总的故事,这个故事就是去年发生的,有一次我和刘总各开一辆车,从飞龙市里回来,快下高速时,不知什么原因,有很多武-警战士,把路封了,要求大家暂时等候,大家都排成队,按照要求留了一条车道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就见咱们刘总突然一脚油,车就绕过了武-警,然后顺着那条空车道,唰,就下去了,我看的这叫一个羡慕啊,心里正琢磨,要不要跟进,突然看见刘总以极快的速度倒回来了,倒的那叫一个快啊,我这辈子没见过谁倒车倒那么快。”
说到这里,老钱故意卖个关子,夹口菜,然后才继续说道:“你们猜为什么?原来在刘总车前方不足二十米远的地方出现一辆超大的坦克,架着炮,还有一个机枪手在外面露着半个身子,架着机枪,奔着老刘就来了。”
大家哄笑。
赖希山道:“刘总,你该停下车,跟那坦克说,滚一边去,老子是八水厂的刘总。”
大家又笑。
因为白起不肯多喝酒,晚餐结束就比较早,赖希山还惦记着拉白起去歌舞厅跳舞,说这边少数民族的舞蹈表演非常好看,歌也唱的好听,白起自打听了小王汇报的“摸吧”一事,脑袋里就拉了一根红线,知道万不可碰,现在果然来拉自己去了,借口累了,要休息,推辞掉了。
到了招待所,办好入住手续,各自回房。白起刚刚脱掉外衣,换上拖鞋,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就有人敲门。
白起开门,见商务部经理刘小慧站在门口,赶紧让进房间。
刘小慧时年三十五岁,身材高挑,珠圆玉润,齐肩短发,正如李琳琳所说,也是一位美女,只不过穿着很随意,不像李琳琳那样爱打扮。一件深蓝色棉袄,里面是红色高领毛衣,下身穿一条牛仔裤。
她进审计组后,一直没有的机会单独和白起相处,对于下一步工作的尺度有些不好拿捏,所以,放下行李就赶紧来找白起。
白起让她脱了棉袄,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茶几的另一端。
刘小慧道:“白总,不好意思,明天就要投入审计工作了,关于尺度上,我有些拿不准,所以,就急匆匆来了。”
“没关系,即便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咱们这个小组里,真正的重头戏在你这里啊。”
“啊?”小慧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咱们审计其实一般都注重两个方面,一是财务,二是预算,也就是你们商务部,但这里又特殊,财务方面,王子奇本来就是这里的财务总监,事情比较清楚。你这里,难度有点大啊。”
“其实难度也不太大,项目上早就把结算做好了,报给了甲方,报出之前我们也审过。这是咱们私下说,我认为报出的水分还是很大的,人家甲方也不傻,也看出了里面的道道,所以迟迟不同意。但项目上就一再坚持,说成本已经发生了那么多,必须不能亏损。”
“我知道成本已经发生了,钱也都付出去了么,问题是,这成本里面,有多少是不合理的?比如钢筋,你们预算是多少吨,咱们假设啊,假设是六千吨,再加上施工现场一些洽商变更,总共是六千六百吨,这是咱们的收入,理论上,材料费咱们一般都是有赚的,价量都应该有赚。你们还应该有一个施工预算,就是正常情况下,每种材料及人工的理论耗费值,比如说,六千二百吨,也就是说,咱们通过科学管理等等技术管理手段,理论上可以赚四百吨,然后再有一个,就是咱们的实际成本值,他应该在六千二百吨左右小范围波动。对吧?”
“是这样的。”
“不仅钢筋,混凝土木材瓷砖等等,材料大项你们都应该有数吧?我是说,刚才我说的这三个数,即预算数施工预算数和成本数。”
“这些数都已经有现成的了,施工预算项目编不出来,但正式报决算前,我们部门给他算出来了,目前情况是,钢筋水泥砂石木材防水卷材瓷砖,这几个大项实际用量都远超施工预算量。”
“那他们怎么解释呢?”
“赖总和刘经理他们的说法,和今天会议上基本一致,主要强调这里是西北,劳动力比较懒散,工作效率不像咱们龙州那样高,再就是强调工程特殊,甲方特殊,监理不懂行等等。”
“你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么?”
“哼。”小慧冷笑一声,道:“白总,您得给我一个实底儿,咱们的审计原则到底是什么?”
“嗯?原则?我记得来的时候,在机场等飞机的时候,咱们开过碰头会,我不是说了么,实事求是,我要求实事求是,田总也要求实事求是。为什么还要再问?”
“白总,咱们公司领-导们过去经常这样,会上说的,和会下作的,并不一致。像我这样性子比较直的,往往不能真正领会领-导意图,所以工作起来很被动。”
“哦,明白了,受过伤,对吧?”白起微笑。
“可不是么,我心眼实,老受伤了。所以现在干什么都小心翼翼。”
“你记住,别人怎样我不知道,但我白起是一个心口如一的人,心里怎么想,话就怎么说,事就怎么办!”白起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想,你小小年纪,就能爬到正处的位子上,说自己心眼实,我咋不信呢。
白起正说着,又有人敲门,白起打开门,看见李琳琳站在门口,她明显已经洗过澡了,外面裹着一件印有很多漂亮花朵的淡蓝色睡袍,半掩半露着里面穿着的粉红色还印着卡通图案的秋衣秋裤,脚下踏着一双棉拖鞋。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未施粉黛的脸红扑扑的,妩媚之外,似乎还散发着性感的气息。
“吆,刘经理也在呢。我想来问问白总,要不要打会儿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