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樊川居然能驱动传送阵?
他竟也是修仙之人!
那一瞬间,明夕拾忽然想到,当初去华阳山探望叶淮烟时,被掌教看中想要收为弟子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叶樊川。
天赋异禀的修仙奇才,他们三个,一个也没躲过。
只是现在他没时间想那么多,他走到叶淮烟身边,握住他的手问道:“你没事吧?”
叶淮烟摇摇头,他心事重重,好在又和明夕拾相聚,才稍微放松一点。
五哥说是要来赴宴,他本以为是乔装打扮跟着丞相进来探听消息,没想到方才他竟直接在院中开启传送阵,带了精兵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宴席上。
很明显,今晚他的目的不是赴宴,而是逼宫!
“好久不见啊,明夕拾。”
“叶樊川,你是如何入道的?”
两人同时说话,昔日玩伴一朝重聚,物是人非,三人都有不同的心境。
然而此时气氛紧张,冲突一触即发,实在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除了他们,周围的官员被这个阵仗惊得酒都醒了,颤栗着站成一排。
明严大怒,下令:“来人,立刻将这群反贼拿下!丞相,你居然敢背叛朕,格杀勿论!”
叶樊川一声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你以为自己掌控了我的一举一动,其实那不过都是我想给你看的而已,真以为皇位能坐得稳吗,时过境迁,如今,该是我叶氏卷土重来之时了!”
“将这里的人全部拿下,如有反抗,杀!”
“五哥!”叶淮烟拉住他,“修仙之人不可对付凡人,更不能参与凡间权利纷争,先前我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你是修仙之人,我必须要阻止你的。”
叶樊川并未让人停手,他的手下,均是能以一敌百的勇士,皇城内外均已部署了自己的人马,只要控制了这里的人,他就胜利在望了。
“小八,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叶樊川看着他,又转向明夕拾,“但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主动入道的,天道规则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我只想为叶氏报仇。”
明夕拾挡在他前面,说:“我不会让你滥杀无辜的。”
叶樊川大笑:“滥杀无辜?明夕拾,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话?”
他表情从平静无波转为愤怒,面对叶淮烟和明夕拾,他的情绪总是很容易被调动。
叶淮烟见他生气,想劝劝他:“五哥你先让他们停手可以吗,别生气,夕拾也是为你好。”
叶樊川忽然低头轻笑一声,神情却很落寞。
“小八你知道吗,我是第一个。”
叶淮烟愣住,“什么第一个?”
明夕拾忽然想到什么,想说话,却说不出口,只能看着叶樊川开口。
“我是第一个,被他们狠心下杀手的人,我被他们砍成重伤,丢在偏远的路上,若不是那天刚巧有人经过,我早就已经死了。”
对当初的事所知甚少的叶淮烟惊呆了,他不知道叶樊川当初遭遇了什么。
“他们设计利用我带明夕拾出宫,然后救走了他,我却被扔在那里等死。”叶樊川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偶尔会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血流了一地。
伤口很痛,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保持清醒,等待有人经过注意到他。
“我在垂死之际挣扎的时候,我的好兄弟,好朋友,明夕拾,你在哪儿呢?”叶樊川看着明夕拾,质问他。
明夕拾无话可说,他能说什么呢,说他一直在求父亲救他却被禁足,说他试图找人传信却被发现施了军棍?
这些都无济于事,事实就是他明知道叶樊川快死了,却没有去救他。
“明夕拾,你在跟着明严打进皇城的时候,可曾想过会伤害无辜的百姓,可曾想过你要对付的,是我和淮烟的亲人?”
明夕拾闭上眼,当年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展现,哭喊的人,流出的血,挥之不去。
“五哥,不要再说了,夕拾并不是你的敌人。”叶淮烟挡在两人之间。
这两个都是他的至亲至爱,他不愿看到两人反目。
叶樊川转过眼不再看他们,远处有兵马之声临近,他先前在皇城内外布的局已经收拢,现在整个皇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一众文臣武将在叶樊川的修为加持下被控制得动弹不得,明严和皇后年事已高,没有被粗鲁地对待,但如此境地依然让他们难以适应。
“逆子,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登上皇位吗?你有何面目当明氏子孙?”
明严对明夕拾的毫无作为感到生气,他意欲走下台阶,却被叶樊川的手下制止,一怒之下,两眼一黑,就往前倒下。
明夕拾匆忙上前查看他的状况,发现他只是暂时昏迷后,才松了口气。
叶樊川当即下令,将明严和叶轻裳分别关押在其住处,严加看管,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五哥,你要怎么对付他们?”叶淮烟问。
“自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小八,我们的父王母后是怎么走的,我便让他们收获同样的下场。”叶樊川厉声说道。
明夕拾转身到他跟前,说:“留他们一命,你要如何报仇,都冲我来。”
“笑话,你一个人,如何偿还那么多条性命?”
“那便试试。”
叶樊川突然生出几分兴趣,他大步向前,坐在刚刚明严的位置,胳膊倚在龙椅上,笑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我们来赌三场,若你是都赢了,那我就饶他们一命。”
“可以。”
“夕拾、五哥,你们别这样……”叶淮烟感到万分无力,他能够感觉出来,五哥提出的赌约绝不是一时兴起,他恐怕早有预谋。
“别担心。”明夕拾拉住叶淮烟,道:“既然是我的试炼,那就必须迎难而上。”
他又何尝看不出,叶氏当年死得凄惨,父亲母亲都已至暮年,就这么死了,叶樊川绝对不满意,或许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应战,因为他无路可选。
当年的悲剧他阻止不了,终成毕生心结,那么这次,他绝不会置身事外。
“你说吧,赌什么?”
叶樊川拍了拍手,“很好,明夕拾,既然你真要与我作对,那么就休要怪我不念当初的情谊了。”
“明严和叶轻裳分别在他们的寝宫里,一炷香的时间,我会下令动手杀他们,若是你能及时阻止,就算你赢。”
两个地方都距离不远,但是从此处走却是两个方向,正常情况下,以明夕拾的修为和能力,完全可以救过来,但他现在没有灵力,光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就不止一炷香,更何况叶樊川一定会在路上设下埋伏,阻止他行动。
“开始吧。”他别无选择。
“等等!”叶淮烟说:“我和你一起,分头行动。”
“叶淮烟!你知道你在帮谁吗?”叶樊川大喝。
“五哥,我不能让夕拾单独面对这种情况,也不会让你越陷越深。”叶淮烟斩钉截铁道。
“我?我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在为我们的家人报仇而已。”叶樊川怒道。
“不是,你是在泄愤,报仇有很多方法,推翻帝位,恢复大齐,我作为叶氏子孙,会支持你,但我不能允许你把人命当成游戏。”
明夕拾说:“淮烟,你不要管这些,这是我和他的赌约,我自会竭尽所能去完成。”
叶淮烟阻止他,说:“不是的,这是你的试炼,也是我的,你要救人,我也要救人,我要救我的哥哥。”
他神色坚定,不容反驳。
“执迷不悟。”叶樊川说,“既然你执意要站在他那边,就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这场赌约,他输定了。”
叶淮烟深吸一口气,对明夕拾说:“你去救你父亲,我去找长公主。”
叶淮烟不想见到明严,但他记忆中,还是有一些长公主曾经对他的好,两个人之间选择,他更希望去救长公主。
“来人,点香!”叶樊川下令。
旁边的人取出一根细长的香放在正中点燃,叶淮烟和明夕拾相视一眼,立即起身往两个地方行去。
叶樊川身边一个蒙面将士走到上首,低头请示:“主公,需要开启阵法吗?”
“……”他犹豫了。
“主公?”那人收不到命令,又唤了他一声。
叶樊川看着袅袅的烟,沉声道:“按计划进行。”
“是。”
叶淮烟帮着明夕拾,他早就预料到了,但事情发生后仍然觉得不甘心。
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明明是那么好的关系,到头来却只有他成了恶人。
可分明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个。
被重伤丢弃等死的是他,拖着虚弱的身子在故国躲躲藏藏过日子的是他,随着时光流逝逐渐变老守着仇恨的人也是他。
他的两个好兄弟,如今是神域最有可能登上七星之位的修仙者,前途无量,割舍掉凡尘的一切,他们就能享受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只留他一人,在这世间受苦。
但其实,他也曾经,差一点,就能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了。
他一个人流落的那些年,什么苦没有吃过,什么人没有遇见过,也许是上天见他太惨,所以给了他一个机缘。
那是个散修,灵力强大,他见那人衣衫褴褛,形容狼狈,便将自己的馒头分了一半给他。
那人没有吃,反而夸了他几句,便在他身边睡下了。
一觉醒来,他耳聪目明了许多,刚开始他还不明白这种变化是什么,后来那人有意无意带着他,让他学会了自保的术法,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入道了。
只可惜,后来那人离开了,就和他出现的时候一样突然,似乎留下的这段时间,只是为了回报那半个馒头的善意。
他有时也后悔,如果当时他求他带他走了,那么现在,是不是他也能舍弃俗事纷扰,当一个闲散的修士呢?
可惜啊,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不管前途是什么,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