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
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自认早已磨砺出最锋利的爪牙。
可今天，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教官，却用最平静的方式告诉他们，过去引以为傲的一切，不过是匹夫之勇。
真正的獠牙，是知识。
是那张能指引你穿行千里的地图。
是那个能召唤炮火洗地的坐标。
是那份能洞穿敌人所有弱点的情报。
先前那个挑衅的刺头兵，一张脸涨成了暗红色，恨不得当场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最得意的拼刺刀技术，在刘嫣然轻描淡写的两个问题面前，脆弱得可笑。
整个训练场，死寂一片。
风吹过山谷，卷起尘土，却卷不走这压抑的气氛。
再也没有人敢小看这个年轻的女教官。
这个女人，和那个叫成才的男人一样，都是怪物。
就在这时，成才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走到队伍前方，目光逐一扫过每一张被汗水和尘土覆盖的脸。
“从现在起，这支队伍，拥有正式代号。”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颗砸在钢板上的钉子，精准地钻进每个人的耳膜。
“‘幽灵’特种作战示范分队。”
“你们，是这支军队历史上，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特种部队。”
“你们的使命，不是冲锋，不是守阵地。”
“你们的使命，只有一个——”
成才的眼神骤然收紧，锐利得像刀。
“渗透、破坏、斩首！”
“你们将像幽灵，出现在敌人最想不到的地方，用最匪夷所思的方式，摧毁他们的大脑，切断他们的神经，散播最极致的恐惧。”
“在这里，我就是唯一的法！”
他伸出一根手指，骨节分明。
“第一条铁律：团队高于一切。”
“在这里，没有个人英雄。你的命，是你身边战友的。任何擅自行动，任何个人主义，都是对整个团队的背叛。”
“背叛的下场，只有一个——滚蛋！”
第二根手指。
“第二条铁律：任务高于一切。”
“你们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知道做什么。命令下达，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必须给我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
“完不成任务，就用你们的命去填！”
第三根手指。
“第三条铁律：服从高于一切。”
“我的命令，刘教官的命令。收起你们可笑的个性、无聊的脾气。”
“我需要的，不是二十八个有思想的人，而是一台由二十八个零件组成的，绝对服从、绝对冷酷的杀戮机器！”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是各个部队挑出来的兵王，是刺头，是天之骄子。
可在成才这三条铁律面前，他们所有的骄傲，都被碾得粉碎。
“现在，开始你们的第一课。”
成才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所有人都绷紧了身体，神经拧成一股绳，准备迎接传说中最残酷的训练。
然而，成才却转过身，对刘嫣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教官，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谷入口，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兵王。
彻底懵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魔鬼教官的第一课，就是把他们丢给一个女教官？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刘嫣然没有丝毫慌乱。
她平静地走到队伍前，从旁边搬来一张破旧的木桌和一条长凳。
“所有人，按照今天的测试排名，从王铁蛋开始，一个个上前来。”
她的声音清脆沉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镇定。
王铁蛋愣了一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桌前。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女教官，心里乱糟糟的，比刚才面对成才时还要紧张。
“姓名。”
刘嫣然翻开一个全新的笔记本，头也不抬地问。
“王……王铁蛋。”
“年龄。”
“二十三。”
“籍贯。”
“晋察冀，黑山村的。”
“入伍几年了？”
“五年了。”
“认识字吗？”
刘嫣然终于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睛直视着这个壮硕如牛的汉子。
王铁蛋那张黝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两只蒲扇般的大手紧张地在裤缝上反复搓动，支支吾吾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俺……俺就会写个‘一’字……”
队伍里，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王铁蛋的头，埋得更低了。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在战场上，他一个人能干翻三个鬼子，可在这里，他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手足无措。
“很好。”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刘嫣然的脸上，没有丝毫嘲笑，反而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
她提起手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写下三个隽秀的小字——王铁蛋。
“不认识字，不怕。”
“怕的是一辈子甘心当个睁眼瞎。”
她的声音很柔和，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让王铁蛋狂跳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成教官说了，‘幽灵’的每一个队员，都必须是文武双全的战士。”
“你们不仅要能用枪，更要能用脑。”
“从今天起，你们的训练分为两部分。上午，成教官负责体能和战斗技巧。下午，由我负责教你们识字、算术、看地图、画沙盘。”
她将写着名字的笔记本，推到王铁蛋面前。
“这是你的名字。”
“从今天起，你每天的任务，除了完成成教官的训练，还要学会写这三个字。”
“什么时候能把它写得跟我一样好，什么时候才算合格。”
王铁蛋呆呆地看着本子上那三个方方正正的字。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写得这么好看。
一股莫名的情绪，从他心底最深处涌起，酸酸的，涨涨的，瞬间冲红了他的眼眶。
“刘教官……我……我能行吗？”
他看着刘嫣然，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与脆弱。
“你当然能行。”
刘嫣然的回答，斩钉截铁。
她将手中的钢笔，递到王铁蛋面前。
“一个能在枪口上吊着砖头坚持两个小时的男人，难道还怕学写几个字吗？”
“记住，在‘幽灵’，没有‘我不行’这三个字。”
“现在，握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