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剑旅的临时指挥部里,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云龙在来回踱步,军靴一下下重重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烦躁的噪音。
他脚下那片地,已经被他硬生生磨得发亮。
四个小时。
距离成才小队预定的行动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
在太原那座已经搅成血肉磨坊的城市里,每一秒都足以决定生死。
“他娘的,怎么还没消息!”
李云龙的忍耐到了极限,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在地图桌的桌腿上。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发出刺耳的叮当声。
“这都什么时候了?成才那小子要是敢出事,老子就是拼光这一个旅,也得把太原给踏平了!”
“老李,你冷静点!”
赵刚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声音里同样带着无法掩饰的紧绷。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成才他们是在刀尖上跳舞,我们在这里自乱阵脚,算怎么回事?相信他,相信我们的同志!”
赵刚的话说得在理,他自己紧握的拳头,指节却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豪赌的赌注有多沉重。
赢了,是海阔天空。
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整个亮剑旅,整个根据地的未来,都压在了成才那一百多号人的肩上。
丁伟和孔捷站在沙盘边,沉默不语。
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将,他们更能体会到孤军深入的万丈深渊。他们脑中推演了无数遍城内的变故,每一种结果,都让他们心头发紧。
“老李,急也没用。”丁伟的嗓音有些干涩,“成才那小子,鬼点子比咱们三个老家伙加起来都多,命硬着呢。当初在平安县城,谁能想到他敢把鬼子放进来打?这次也一样,他肯定有后手。”
孔捷点头:“是啊,那小子就是个妖孽。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外围的口袋扎紧了,等他出来。”
话虽如此,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指挥部里的气氛,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就在李云龙烦躁地准备再点上一根烟时,角落里那台一直死寂的大功率电台,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阵微弱却急促的“滴滴”声。
刹那间,指挥部里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全部定格。
李云龙、赵刚、丁伟、孔捷,四道视线如同利剑,齐刷刷地钉向那个角落。
负责监听的通讯兵小王,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年轻战士,正用双手死死按着耳机。
他脸上的神情,在短短几秒内,从紧张,到困惑,再到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握着铅笔的手剧烈地颤抖,在纸上划出凌乱的波浪线。
当最后一个电码落下,小王猛地扯下耳机,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因为极度的激动,他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带着哭腔嘶吼出来:
“报告首长!是参谋长!是参谋长的信号!”
他停顿了一下,用尽了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喊出了那个代表着最高级别胜利的暗号:
“手术刀……已切除病灶!”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压抑到极致的气氛,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李云龙呆立了足足三秒。
他脸上的焦躁与担忧,瞬间被一种火山喷发般的狂喜所吞没。
他张开嘴,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那不是笑,也不是喊,而是一种最原始的、属于野兽的胜利宣泄。
“好!好!好!哈哈哈哈!”
他一把扔掉手里的烟,饿虎扑食般冲过去,紧紧抱住身旁的赵刚,蒲扇般的大手在他背上狠狠拍击,拍得赵刚连连咳嗽。
“老赵!听见没!听见没!那小子成功了!他把筱冢义男给办了!”
赵刚的眼眶也瞬间红了。
这个一向儒雅冷静的政委,此刻也忍不住放声大笑,用力回抱着李云龙。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让这些钢铁铸就的汉子都有些失态。
丁伟和孔捷则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先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随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和无法言喻的震撼。
“这小子……真他娘的不是人养的。”丁伟喃喃自语。
孔捷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感觉自己的腿肚子还在发软。
“我带了半辈子兵,就没见过这么打仗的。一百多号人,端了一个军的司令部,还活捉了中将司令官……这说出去谁信?”
李云龙的狂喜没有持续太久。
他猛地推开赵刚,眼中的兴奋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猎食者的饥饿与冰冷。
他已经从一个担惊受怕的叔叔,变回了那个让所有敌人胆寒的“疯子”旅长。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丁伟面前。
李云龙根本不给丁伟说话的机会,咆哮道:“老丁!听我命令!佯攻部队,立刻转入撤退!别他娘的恋战!给老子边打边撤,把太原城里那帮没头苍蝇给老子钓出来!动作快!”
他又吼道:“孔捷!”
孔捷就在他旁边,被他吼得耳朵嗡嗡作响:“老李,我在这儿呢!”
“你他娘的也一样!”李云龙指着孔捷的鼻子,“让你的人都动起来,把动静搞大!但是不许硬拼!咱们的鱼已经上钩了,现在是收网的时候!”
发布完命令,李云龙的目光落在了沙盘上。
他看着代表着他亲手带出来的三旅的旗帜,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对即将到来的屠戮的渴望。
他再次抓起电话。
“传我命令!张大彪!沈泉!把老子给你们的意大利炮都给老子拉出来!在预定阵地埋伏好!”
“告诉弟兄们,把眼睛都给老子放亮点,把口袋扎紧了!”
“这次,从太原城里出来的鬼子,一个都别想跑!”
随着李云龙一道道命令的下达,整个亮剑旅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围绕着太原城,开始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血腥的围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