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名日军大尉和十几个鬼子兵决死的冲锋，魏和尚眼睛都红了，下意识就要挺着捷克式跟他们对射。
“卧倒！节省子弹！”
王喜一把将他死死按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吼道。
他们是来炸炮的，不是来拼命的。
每一颗子弹都无比金贵。
刺刀的寒光在火光下闪动，十几个鬼子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他们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只想在死前拉几个垫背的。
高地上，成才的枪响了。
那是一记沉闷的、几乎被爆炸声完全掩盖的噗声。
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大尉身体剧烈一震，被一股无形巨力狠狠砸中胸口，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
手里的指挥刀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又是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闷响。
两名冲锋的鬼子兵应声而倒。
这几枪彻底击溃了日军最后的勇气，剩下的鬼子兵下意识地寻找掩体，攻势瞬间瓦解。
“干得漂亮！参谋长！”
魏和尚从地上一跃而起，兴奋地大吼一声，随即对着那些慌乱的鬼子扣动了扳机。
“别恋战！装炸药！快！”
王喜踹了他一脚，自己提着一个装满定向炸药的帆布包，第一个冲向了最近的一门加农炮。
队员们立刻行动。
两人一组，熟练地将一块块用油布包裹的炸药贴在炮管、炮架和炮闩这些最脆弱也最核心的部位。
这些炸药经过成才的改造，爆炸时能量会朝一个方向集中释放，威力足以将厚重的钢材撕开。
高地上，成才的呼吸平稳。
他没有再开枪，而是将望远镜对准了日军的指挥帐篷。
刚刚那一枪打爆了浜田信一的卫兵，是为了震慑，不是为了杀死他。
他要让这个炮兵联队长亲眼看着自己的部队和武器，是如何被一点点摧毁的。
肉体的毁灭只是瞬间，精神的崩塌才是永恒。
“报告参谋长，一号、二号、三号炮位炸药安装完毕！”王喜的声音从喉震式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剧烈的喘息。
“四号、五号呢？”成才问道。
“鬼子火力太猛，过不去！”
成才通过望远镜看到，在炮兵阵地的另一侧，残存的几十个鬼子兵依托着弹药箱和沙包，用几挺歪把子组成了一个火力点，死死封锁了通往最后几门大炮的通路。
“魏和尚，带人敲掉它！两分钟！”成才的命令不带任何温度。
“是！”
魏和尚答应得干脆利落，他招呼上另外三名队员，像狸猫一样窜了出去，利用爆炸造成的弹坑和火光阴影，迅速向那个火力点摸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成才规定了十五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二分钟。
再拖下去，日军的援兵随时可能赶到。
就在他准备让狙击组强行压制的时候，那个火力点突然哑了。
几秒钟后，魏和尚的大嗓门在对讲机里响起：“参谋长！搞定了！这帮孙子没子弹了！”
很快，王喜报告所有炮位均已安装好炸药。
“撤！立刻撤退！”成才下达了命令。
他第一个从岩石上滑下，同时对着对讲机命令道：“王喜，去指挥帐篷！把所有地图、文件，特别是那个带格子的坐标图，全部给老子带回来！一件都不能少！”
“明白！”
“其余人，交叉掩护，按原路返回！快！”
十三道黑影再次动了起来。
他们来时悄无声息，走时却要带起滔天的火焰和爆炸。
在他们身后，延时引信走到了尽头。
轰！轰！轰！
一连串更为剧烈的爆炸发生了，这一次，是十几门加农炮被从内部彻底引爆。
无数扭曲的钢铁零件被炸飞到上百米的高空，再重重地砸落下来。
整个日军炮兵阵地，变成了一座真正的钢铁坟场。
趴在地上的浜田信一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空洞。
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彻底晕死过去。
……
凌晨四点，平安县城，地下指挥部。
李云龙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把地面踩得咚咚响，嘴里骂骂咧咧，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通往地面的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赵刚坐在一旁，虽然面色镇定，但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的动作，出卖了他内心的焦灼。
整个指挥部里，只有刘嫣然一个人安静地坐着。
她手里拿着针线，就着昏暗的马灯，缝补着一件破了洞的军装。
那是成才换下来的。
她缝得很慢，很专注，一针一线，都用尽了力气。
她必须让自己的手忙起来，心才不会那么慌。
“他娘的，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快两个钟头了！”李云龙忍无可忍，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弹药箱。
“老李，你安静点！成才走之前不是说了吗，来回至少要三个小时。”赵刚劝道。
“三个小时？黄花菜都凉了！万一……万一他被鬼子包了饺子……”
李云龙不敢再想。
他宁愿自己带队去冲锋，也不想让成才这个宝贝疙瘩去冒这种险。
成才要是出了事，他没法跟死去的哥哥交代。
步话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
一个观察哨的战士用变了调的声音喊道：“团长！政委！城外……城外炸了！鬼子的炮兵阵地方向，火光冲天！”
李云龙和赵刚猛地站了起来，冲到步话机前。
“看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李云龙抓着话筒吼道。
“是爆炸！好多好多的爆炸！火光把半边天都映红了！乖乖，肯定是副参谋长他们得手了！”
话音刚落，另一个方向的观察哨也传来了报告，内容大同小异。
李云龙激动得满脸通红，一把抢过赵刚手里的望远镜，就要往地面上冲。
“你干什么去？”赵刚拉住他。
“老子要去看看！看看我那好侄子是怎么把鬼子炮兵阵地给点了天灯的！”
“你疯了！鬼子炮击还没停，你上去当活靶子？”
两人正拉扯着，一个浑身是泥的通讯兵连滚带爬地从地道口钻了进来，正是跟着成才一起行动的队员之一。
“报告团长！政委！我们回来了！”
李云龙一把推开赵刚，冲了过去，揪住那名通讯兵的领子：“成才呢？其他人呢？”
“参谋长……参谋长他……”通讯兵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完整。
李云龙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参谋长他带着魏连长他们断后，让我们先把……先把这个送回来！”
通讯兵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递给了李云龙。
李云龙颤抖着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种地图和文件。
最上面的一本，封皮上赫然印着“大日本帝国陆军炮兵射击诸元图”。
“他妈的……”李云龙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这小子……这小子是真不要命了！”
刘嫣然的手，凝固在了半空。
那根针，就悬在军装的破洞上，一动不动。
她冲了过来，看着那个帆布包，脸色惨白。
指挥部里的空气凝重得能挤出水来。
地道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魏和尚背着一个人，王喜和剩下的队员护在两旁，出现在众人面前。
魏和尚背上的人，正是成才。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左臂的衣服被血浸透，人闭着眼睛，但胸口还在平稳起伏。
“成才！”刘嫣然叫了一声，扑了过去。
“医生！医生！快他娘的给老子滚过来！”李云龙的吼声震得整个地道都在嗡嗡作响。
……
与此同时，日军师团指挥部。
宫本秀一被亲卫从睡梦中摇醒。
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参谋长佐佐木递过来的一份电报，惊得呆立当场。
“浜田君的重炮联队……全员玉碎？”宫本秀一的声音都在发抖。
“哈依！”佐佐木低着头，不敢看他，“凌晨两点十五分，炮兵阵地遭到支那军小部队偷袭，所有重炮被炸毁，弹药殉爆，浜田联队长……阵亡。对方……对方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
宫本秀一瘫坐在椅子上。
他无法想象，一个加强警卫的重炮联队，是如何被一支小部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地图上抹掉的。
“八嘎！八嘎呀路！”
他猛地站起来，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上，双目赤红。
“命令！命令工兵联队！给我在城外挖！挖地道！”
他指着地图上平安县城的位置，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要从地底下钻进去！把那些该死的老鼠，一个个全都给我掏出来！我要把平安县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活埋！”
他状若疯魔。
他知道，常规的攻城手段，对那个叫成才的魔鬼已经没用了。
他要用最原始，也最残酷的办法，跟这群“土拨鼠”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