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城的城墙上，寒风凛冽。
成才穿着一件缴获的日军呢料大衣，独自站在被炮火轰塌的城垛边，眺望远方。
城内，重建工作热火朝天。
废墟被清理出来，变成宽阔的训练场。
被炸毁的民房地基上，新的工事正在构筑。
远处，兵工厂的烟囱冒着黑烟。
那是“亮剑旅”自己的心跳。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成才没有回头。
他知道来人是谁。
那股熟悉的、混合着书卷气和皂角香的味道，是刘嫣然。
刘嫣然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将手肘撑在冰凉的城砖上。
她也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军大衣，小巧的脸庞被衬得更小。
她的眼睛里，映着城下忙碌的景象，闪动着光。
“在想什么？”刘嫣然轻声问。
“想我们接下来的路。”
成才的目光没有离开远方，声音平稳。
“仗打赢了，真正的考验才开始。”
“一个一万多人的旅，每天的吃喝拉撒，就是个天文数字。”
“我们现在是坐在金山上要饭，缴获的物资撑不了多久。”
刘嫣然点头，从怀里掏出笔记本和铅笔。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赵政委已经统计了全城的工商业。我们有纺织厂、一个小型炼钢厂、还有几个机械作坊。”
“只要有原材料和技术工人，我们就能自己造子弹、手榴弹，甚至修复火炮。”
她翻开笔记本，上面写满了清秀的字迹，全是她的计划。
“我跟赵政委商量过，准备成立‘亮剑旅’的后勤部和技术部。”
“后勤部负责物资调配、粮食生产和战时供给。”
“技术部，我希望由你亲自指导，把缴获的兵工厂设备利用起来，成立我们自己的军工体系。”
成才听着她条理分明的叙述，转过头。
他看着身边的女人。
战争和鲜血，让她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她的眼界和思维，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参谋的范畴。
她正在成为他最得力的臂助。
“你说的这些，是‘术’。”成才开口打断她。
“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是‘道’。”
“是这个‘亮剑旅’，到底要成为一支什么样的部队。”
刘嫣然停下笔，抬头看他，眼神里全是询问。
“我们的敌人，也在进化。”成才的声音低沉下来。
“筱冢义男不是傻子。”
“这次惨败，只会让他更疯狂，更谨慎。”
“下一次，他会带来绝对优势的兵力，和专门针对我们的战术。”
“奇袭的胜利，无法复制。”
他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所以，‘亮剑旅’必须彻底变革。”
“我要把它打造成一支真正的现代化合成部队。”
“第一，模块化编制。”成才吐出第一个词。
“我要打乱现在的团、营、连建制。”
“以营为基本作战单元，组建‘合成营’。”
“每个合成营，都要有自己的炮兵、侦察、工兵、通信单位。”
“营长在战场上，就是一个小型的旅长，拥有独立指挥权。”
刘嫣然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手中的铅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划动。
这个概念，颠覆了她对军队编制的所有认知。
“第二，兵种合成。”成才继续。
“炮兵不再是旅部独有。”
“迫击炮下放到连，掷弹筒下放到排。”
“每个步兵班，都要配备一名优秀射手。”
“我要让火力覆盖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第三，情报体系。”
“你来负责。”
成才看着她。
“我要你建立一个覆盖整个晋省的情报网络。”
“我需要的不是零散消息，而是系统性分析。”
“敌人的兵力调动、后勤补给、军官性格……甚至他们厕所在哪，我都要知道。”
“情报处，将是‘亮剑旅’的大脑和眼睛。”
“第四，后勤革命。”
“我们不能只靠缴获和小米加步枪。”
“你要建立现代化的后勤保障系统。”
“从弹药生产，到伤员救治，再到兵员补充，全部流程化，标准化。”
“我要让每个士兵都知道，他身后有强大的体系在支撑他。”
成才一口气说完。
城墙上，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刘嫣然停下了笔。
她抬起头，看着成才的侧脸，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明白了。
成才的目标，从来不是打赢一场战斗。
甚至不是打赢这场战争。
他要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从零开始，亲手缔造一支足以傲视未来的军队。
这个构想的宏大与超前，让她指尖发麻。
“可是，成才……”刘嫣然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太难了。”
“我们没有懂这些的军官，没有技术人员，更没有资源。”
“军官，自己培养。”
“技术人员，去挖，去抢。”
“资源，从敌人仓库里拿。”
成才的回答简单、粗暴，不容置疑。
他转过身，看着刘嫣然。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灼热。
“嫣然，我们正在做一件前无古人的事。”
“这很难，比打下十个平安县城还难。”
“但必须做。”
“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少的战士牺牲。”
“才能更快赢得胜利。”
“才能保护我们想保护的人。”
“平安县城，只是起点。”
成才指着脚下这座在废墟上重生的城市。
“这里，是我们的第一个兵工厂，第一个训练基地。”
“我们在这里，不光要造子弹，造大炮。”
“我们最重要的产品，是一种全新的士兵。”
“和一种全新的战争思想。”
刘嫣然的心被重重撞了一下。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里带来的杀伐气，此刻却因为这个宏伟的蓝图，透出一种开创者的光。
她知道，自己正在见证历史。
她重重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铅笔。
这支笔，就是她的枪。
“我明白了。”
“我会帮你，把这一切变成现实。”
城下传来一阵喧闹和整齐的脚步声。
成才和刘嫣然向下望去。
李云龙、丁伟、孔捷三人，正带着警卫员，大步流星走向旅部。
关于部队整编的第一次正式会议，要开始了。
成才看着那三个性格迥异却同样剽悍的身影。
他宏伟蓝图的第一步，就是说服这三位“山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