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整个亮剑旅都沉浸在一种亢奋而紧张的氛围中。
一方面是大战得胜的喜悦，缴获的物资和武器让每个战士都换了新装，腰杆挺得笔直。
另一方面，关于“楚云飞即将来访”和“日军将有大动作”的传闻，也让空气中多了一丝山雨欲来的味道。
只有成才和刘嫣然，在这份喧嚣中，找到了难得的片刻安宁。
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平安县城的城墙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成才和刘嫣然并肩走在宽阔的城墙上。
脚下，是经过修葺加固的青石板路。
远处，是根据地里升起的袅袅炊烟，田间地头，还能看到晚归的农人扛着锄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打闹。
一片安宁祥和。
这片景象，与几天前太原城内的血与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好看。”
刘嫣然双手扶着城墙的垛口，感受着晚风拂过脸颊，轻声说道。
她的脸上没有了在指挥部里的严肃和在审讯室里的锐利，又变回了那个奔赴延安时，对未来满是憧憬的女学生模样。
“是啊。”
成才站在她身边，目光却落在她的侧脸上。
夕阳的余晖为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连平日里因思考而微蹙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我以前在重庆的时候，总听人说，延安这边很苦，吃不饱穿不暖。”刘嫣然的目光投向远方，“来了之后发现，确实苦。小米饭硌牙，冬天没有暖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心是定的。特别是看到眼前的这一切，觉得所有的苦，都值了。”
成才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他知道，身边的这个女孩，和他一样，都背负了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东西。
她本该在大学的图书馆里，读着雪莱和拜伦，而不是在这里，研究如何用电波和谎言去杀人。
刘嫣然转过头，看着成才，眼睛亮晶晶的：“成才，你知道吗？那天晚上，你们进太原之后，电台一直没有消息，我……我真的很怕。”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怕你回不来。我当时就在想，要是你回不来，我该怎么办？我们一起写的《纲要》还没完成，我们……我们还有好多事没做。”
成才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城墙上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还在微微发颤。
“我回来了。”成才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刘嫣然反手握紧了他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眶却红了。
“成才，我有时候觉得，你就像一个谜。”
她看着他。
“你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你教我情报分析，教我心理战，你设计的那些战术，连黑田研二那样的人都感到震惊。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刺在了成才心底最隐秘的地方。
他看着刘嫣然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怀疑，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依赖。
他很想告诉她一切，告诉她自己来自一个没有战争、灯火通明的未来，告诉她自己只是一个想在这个时代保护好身边人的普通士兵。
但他不能。
这个秘密，是他一个人的重负。
成才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指腹轻轻揩去她眼角沁出的一滴泪珠。
“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他选择了一个模糊却又真实的答案，“在那个地方，我学了很多东西。学会了怎么打仗，也学会了……战争有多残酷。”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
“我见过太多的人，因为战争而失去家园，失去亲人。所以我来到这里，就是想尽我所能，让这场战争早点结束。让更多的人，能像山下的那些百姓一样，过上安稳的日子。”
刘嫣然静静地听着，她能感觉到成才话语里的沉重。
她不再追问，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相信你。”她轻声说。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沉默地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西山。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嫣然。”成才忽然开口。
“嗯？”
“还记得在去太原之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刘嫣然的呼吸一滞，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下。
她当然记得。
他说，他会带着一场足以改变华北战局的胜利回来，作为聘礼。
她的脸颊开始发烫，声音细若蚊蝇：“记得……”
成才转过身，面对着她，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答应过，要给你一场婚礼。”
刘嫣然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胸膛。她紧张地咬着嘴唇，不敢看成才的眼睛。
“现在，太原我们打下来了，筱冢义男抓住了，总部也发了嘉奖令。这份聘礼，你还满意吗？”
成才的声音里，带着一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刘嫣然猛地抬起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但她的脸上，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满意。”
她带着哭腔，却笑着说。
成才愣住了。
“这……这还不够？”他有些发懵。这可是他能拿出的、最重的聘礼了。
刘嫣然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个人，真是个木头。”
她伸出手，擦了擦眼泪，然后主动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成才的嘴唇上，轻轻地印了一下。
温热，柔软，一触即分。
成才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面对过最凶残的敌人，但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麻。
刘嫣然的脸已经红透了，像天边的晚霞。
她看着成才傻傻的样子，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我说不满意，是因为这份聘礼太重了！重得我不知道该怎么还！成才，你这个大笨蛋！我不要什么惊天动地的聘礼，我只要你……只要你好好的。”
她顿了顿，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着成才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愿意。成才，我愿意嫁给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比任何胜利的捷报都更能撼动成才的心。
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暖流包裹了他。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出双臂，将眼前的女孩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
“谢谢你，嫣然。”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谢谢你。”
他只想把她就这样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就在这温馨的时刻，城墙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李云龙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成才！成才！你小子跑哪儿去了？快给老子滚过来！出大事了！”
这煞风景的吼声，击碎了城墙上所有的浪漫气氛。
刘嫣然吓了一跳，赶紧从成才怀里挣脱出来，脸红得能滴出血，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成才微不可查地吁了口气，自己这个叔叔，真是天生自带破坏气氛的本事。
他冲着城下应了一声，然后回头看着满脸羞窘的刘嫣然，唇边露出一个笑意。
他牵起她的手，在她手心挠了挠，低声说：“我们的事，等处理完这阵子，就办。我说的。”
刘嫣然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成才跑下城墙的背影，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福。
她知道，无论前方还有多少风雨，只要这个男人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而跑下城墙的成才，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冷静。
能让李云龙这么火急火燎地喊“出大事了”，那事情，一定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