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被成才的话震得浑身发麻。
那股寒意不是从皮肤表面，而是从骨髓深处一点点渗出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山本特工队！
这个名字不像刀子，更像是一块滚烫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每个八路军战士的心窝子上。
那一夜的耻辱，至今还压得整个独立团的兵抬不起头。
“俺明白了。”
铁牛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中的迷茫被一团压抑到极致的火焰烧得干干净净。
“成参谋长，您放心，俺一定往死里练！”
“就算把自己练废了，也要把这些本事刻进骨头里！”
成才点了点头，端起那碗已经微凉的汤，一饮而尽。
汤很苦，但他面无表情。
“回去休息。”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明天的训练，会更残酷。”
铁牛转身要走，脚下却像生了根，他猛地回头，像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
“成参谋长，我们……真能变成像山本特工队那样的……怪物吗？”
成才抬起头，目光越过跳动的火焰，望向远方沉寂如死水的山峦。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没有温度的弧度。
“不。”
一个字，让铁牛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你们会比他们更可怕。”
成才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雪花，却让铁牛感到一股能冻结血液的杀意。
“因为你们有一样东西，是他们永远不可能拥有的。”
“什么？”铁牛下意识地追问。
“仇恨。”
这两个字，没有像炸弹一样爆响。
它们更像是两根烧红的钢针，悄无声息地刺进了铁牛的大脑，然后狠狠搅动。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里，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
是的。
仇恨！
对那些畜生的仇恨！对山本特工队的仇恨！
对所有踏上这片土地的侵略者，那股已经深入骨血、融入灵魂的，滔天仇恨！
这股力量，比任何训练都更持久！
这股意志，比任何技巧都更致命！
“俺懂了。”
铁牛的声音变得低沉，坚定，像一块被血浸透的顽石。
“俺们不是要变成鬼子。”
“俺们是要变成……专门猎杀鬼子的恶鬼！”
成才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拿起了那本《步兵操典》，昏黄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铁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尊神，或是一尊魔。
然后，他转身，大步离去。
篝火旁，其他通过训练的战士们，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这番对话。
他们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的食物。
滋滋冒油的烤肉，突然就不香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同一种表情。
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耻辱，以及对强大最原始渴望的狰狞。
……
第二天。
凌晨四点。
天色黑得像一盆泼翻的浓墨。
尖锐的哨声再次划破死寂。
但这一次，没有人被惊醒。
因为根本没有人睡熟。
六十多个战士静静地躺在通铺上，像一头头蛰伏的野兽，等待着那个熟悉的信号。
哨声响起的瞬间，六十多个身影几乎在同一时刻从床板上弹起！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声梦呓。
整齐划一，快得骇人。
三分钟后，院子里，队列笔挺。
成才站在队伍前，目光如刀，一寸寸扫过每一张因疲惫和饥饿而略显苍白的脸。
“很好。”
“看来昨天的教训，你们都记住了。”
他背着手，在队伍前缓缓踱步，皮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今天的训练科目。”
他停下脚步，声音陡然转冷。
“徒手搏杀。”
这四个字，让所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终于来了！
这才是他们这些老兵最熟悉、最自信的领域！
他们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哪个手上没沾过血？哪个不是在白刃战里用刺刀捅穿过敌人的胸膛？
“跟我来。”
成才带着队伍，来到村外的一片空地。
地面平整，四周空旷，是天然的训练场，也是天然的屠宰场。
“徒手搏杀，不是让你们在戏台上耍猴，表演什么花拳绣腿。”
成才站在队伍中央，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它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杀死你的敌人。”
他伸出手，随意地勾了勾手指。
“魏和尚，出列。”
魏大勇大步走出，昂首挺胸地站在成才面前。经过这段时间的打磨，他身上那股桀骜的匪气已经被一种内敛而危险的杀气所取代。
“攻击我。”成才淡淡地说道。
“用你最强的招式，用你的全力。”
魏和尚愣住了：“成参谋长，这……俺不敢。”
“这是命令。”
成才的声音不容置疑。
魏和尚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他双脚猛地一错，沉腰立马，摆出了一个少林大洪拳的起手式。
他浑身的肌肉瞬间坟起，整个人如同一张拉到满月的强弓。
下一秒，他动了！
“喝！”
一声爆喝，魏和尚的身形如猛虎下山，一记炮拳撕裂空气，带着一股恶风，直奔成才面门！
这一拳，力道之猛，足以打死一头牛！
然而，成才只是轻描淡写地向左侧了半步。
仅仅是半步。
魏和尚那势不可挡的拳头，就擦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拳风甚至吹动了他的额发。
落空了！
魏和尚心中大骇，旧力已尽，新力未生。
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空隙。
成才的右手如毒蛇出洞，后发先至，五指如铁钳，精准无误地扣住了魏和尚击出的手腕。
同时，他的身体顺势前倾，左肘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向上猛地一顶！
不偏不倚，正中魏和尚胸口的膻中穴！
“噗！”
魏和尚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柄攻城巨锤狠狠砸中，一口气瞬间被打散，眼前一黑。
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
“砰！”
他重重摔在三米外的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个破风箱一样，大口大口地倒吸着凉气，却怎么也吸不进去。
他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如纸，眼中除了剧痛，更多的是无法理解的震惊和茫然。
太快了！
快到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从他出拳，到成才闪避、扣腕、顶肘，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也狠到极致！
“看清楚了吗？”
成才转身，面向寂静无声的队伍。
“这，才是杀人技。”
他走到魏和尚面前，伸出手，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拉了起来。
“你的少林拳，根基很好，是上乘的武术。”
成才拍了拍魏和尚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魏和尚又是一个踉跄。
“但武术是武术，杀人是杀人。”
“武术讲究一招一式，讲究传承套路，甚至讲究美感。”
“而杀人技，只讲究一个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起惊雷！
“快！”
“在战场上，敌人不会给你时间摆架子！更不会给你机会蓄力！”
“当你和敌人脸对脸遭遇的那一刻，要么他死，要么你死！”
“没有第三种可能！”
成才走到队伍中央，开始亲身演示。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细节都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第一招，锁喉。”
“用你的虎口，不是用手掌，是虎口，死死卡住敌人的喉结。拇指和食指同时向内发力，挤压气管。三秒，他就会因为窒息而失去所有力气。”
“第二招，断颈。”
“从背后接近，一手捂嘴，另一只手从下巴穿过，扣住他的后脑。双手同时向相反方向猛力扭转。只要听到‘咔吧’一声，他的颈椎就断了，神仙也救不活。”
“第三招，戳眼。”
“忘掉你们的拳头，用你的手指。并拢食指和中指，用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戳向敌人的眼球。不需要太大力气，只要戳中，他就会瞬间变成一个瞎子。然后，你可以用任何你想用的方式，了结他。”
一招一式，简单，粗暴，阴狠。
没有任何美感可言，每一招都直奔人体的要害，充满了最纯粹的杀戮效率。
围观的战士们看得遍体生寒。
不少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和眼睛，喉结滚动，冷汗浸湿了后背。
这不是他们理解中的打架。
这是屠宰。
“现在，两人一组，互相练习。”
成才下达了冰冷的命令。
“记住，这是实战，不是过家家。我教你们的是杀人技，不是让你们点到为止。”
“受伤是正常的，死人是意外。”
“但如果谁因为害怕受伤而不敢对自己的战友下狠手，那就立刻滚回你原来的部队去！”
“我这里，不养废物！”
战士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犹豫和挣扎。
但在成才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逼视下，他们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分成了两人一组。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这片空地变成了修罗场。
惨叫声，骨骼的脆响，压抑的闷哼，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
这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硬汉，此刻在成才制定的规则下，红着眼，像一群被关进斗兽场的野兽，进行着最原始、最血腥的厮杀。
他们学会了如何用膝盖撞碎对手的肋骨。
他们学会了如何用手肘攻击对手的太阳穴。
他们学会了如何在被锁喉的瞬间，用手指挖向对方的眼睛来换取生机。
他们学会了疼痛。
更重要的，是他们学会了在那彻骨的疼痛中，保持绝对的冷静，并寻找反击的机会。
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杀意，在他们每个人的心中，开始生根，发芽。
当太阳升到头顶，将每个人的影子晒得最短时，训练结束。
空地上，几乎没有一个能完整站着的人。
鼻青脸肿都是轻的，胳膊脱臼的有七八个，甚至有个倒霉蛋，肋骨被当场打断了两根，正躺在地上哼哼。
但没有一个人喊疼，没有一个人抱怨。
他们只是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彼此，眼中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那是对力量的渴望。
是对复仇的期待。
“很好。”
成才看着这群浑身是伤，却精神前所未有亢奋的战士，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看来你们终于开始明白，什么他娘的叫战争了。”
他转过身，用手指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
“下午，进行下一项训练。”
“野外生存。”
“你们每个人，要在山里待上三天三夜。”
“没有食物。”
“没有水。”
“只有你们自己，和你们手上的刀。”
“活着回来的人，才有资格继续留在这里。”
成才的声音忽然变得幽冷，像从九幽地狱吹来的风。
“至于那些死在山里的……”
“就当是为接下来的战斗，提前交的学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