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赵家峪被死寂笼罩。
团部里的空气凝固如铅,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猴子带来的消息,像一根引线。
瞬间点燃了李云龙压抑的怒火。
“旅部派来的?”
李云龙猛地站起,双目赤红。
像一头即将扑食的猛虎。
“带过来!老子要亲自看看,是何方神圣!”
“站住!”
成才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再次拦住了李云龙。
“团长,现在不能见。”
“为什么不能见!”
李云龙扭过头,几乎是咆哮着质问。
“他娘的,人都到家门口了,老子还怕他不成?”
“不是怕。”
成才走到地图前。
拿起那支画了红叉的笔,轻轻敲了敲平安县城的位置。
“是不能让他看。”
赵刚瞬间明白了成才的意思。
脸色变得凝重:“你是说,他可能在观察我们团部的位置和布防?”
成才没有回答。
而是看向猴子,语气冷静得没有一丝温度。
“人现在在哪?”
“在……在村口的哨卡,被大彪哥他们看着呢。”
猴子被成才的气场镇住,说话都有些结巴。
“很好。”
成才转头看向李云龙。
“团长,把他带到后院的那个空置的地窖里去。”
“地窖?”
李云龙一愣。
“对,地窖。”
成才的语速平缓,但每一个字都透着寒意。
“只点一盏马灯,挂在高处,光线要暗。”
“除了我,谁也不准开口说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云龙和赵刚。
“你们可以躲在暗处听,但不能让他发现。”
李云龙看着成才平静的脸。
心里突然冒起一股寒气。
这小子,要干什么?
这审讯的法子,怎么听着比鬼子的宪兵队还瘆人?
“你小子……”
李云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一挥手:“就按你说的办!张大彪!”
“到!”
“把人带到后院地窖!别他娘的伤着了,也别让他跑了!”
“是!”
地窖里阴冷潮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土腥味。
一盏昏黄的马灯挂在顶梁上。
光线微弱,将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如同鬼魅。
成才独自一人坐在地窖中央的一张破木凳上。
手里把玩着一块尖锐的木片。
他整个人都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李云龙和赵刚则藏在通往地窖的阶梯拐角处。
只露出半个脑袋,紧张地注视着下方。
脚步声响起。
张大彪押着一个穿着灰色干部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男人三十岁上下,面相普通,身材中等。
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他身上很干净。
不像是一路奔波过来的样子。
“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我要见你们的指挥官!”
那人一进来就大声嚷嚷。
语气里带着干部特有的腔调。
“我是旅部派来的,有紧急情报要向李云龙团长汇报!”
张大彪一脚踹在他的腿弯上。
将他按跪在地上。
然后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地窖的木门。
吱呀一声。
木门合上,地窖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和死寂。
只有那盏马灯,在头顶幽幽地晃动。
那人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场面。
脸上的镇定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努力地想看清对面阴影里的人。
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你……你是谁?李云龙团长呢?”
成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慢悠悠地开口了。
“太原最近……风大吧?”
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人愣住了,下意识地回答:“还……还好。”
“哦。”
成才应了一声,继续问道。
“听说旅长最近换了匹新马,是白色的,性子烈得很,是不是?”
这个问题,让那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他似乎在飞快地思考着什么。
过了几秒才回答:“是……是的,旅长很喜欢那匹马。”
李云龙在暗处听得直皱眉。
这小子搞什么名堂?
审问就审问,问马干什么?
然而,成才的下一个问题,却让地窖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是吗?”
成才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而锐利。
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可我怎么记得,旅长那匹马,明明是黑色的。”
那人的呼吸猛地一窒!
冷汗,瞬间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他强作镇定,辩解道:“我……我记错了,最近太忙了……”
“是记错了,还是根本就不知道?”
成才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那人的心上。
他缓缓从阴影里站了起来。
一步步走向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
像一个巨大的魔鬼。
“你不用再装了。”
成才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
将那块尖锐的木片,轻轻地抵在了那人的脖颈动脉上。
冰冷的触感,让那人浑身一颤。
“你的戏,演得太差了。”
成才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诱惑。
“山本一木,就派了你这么个废物来吗?”
“山本一木”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
在那人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敢置信。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山本特工队!
这句试探,根本不需要回答。
他崩溃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来,我猜对了。”
成才手里的木片,微微用力,刺破了一点皮肤。
一丝温热的血流了出来。
那人彻底崩溃了。
心理防线在瞬间土崩瓦解,带着哭腔哀嚎起来。
“不……不要杀我!我说!我全都说!”
躲在暗处的李云龙和赵刚,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招了?
从头到尾,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没有严刑拷打,没有威逼利诱。
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让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务,彻底崩溃了!
李云龙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成才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小子,比鬼子还鬼!
地窖里,那个特务已经涕泪横流。
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出来。
他确实是山本特工队的人,奉命潜入赵家峪。
任务有两个。
第一,传递一份假的军事情报,引诱独立团进入日军的包围圈。
第二,确认独立团团部的具体位置,为山本特工队的下一次斩首行动做准备。
“叛徒是谁?”
成才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特务哆哆嗦嗦地说道。
“我们只用代号联系,他的代号是……'土拨鼠'。”
“怎么联系?”
“三天后,他会以送柴为借口,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留下一块画着圈的石头。”
“那就是我们发起总攻的信号……”
听着特务的供述,李云龙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牙齿都快咬碎了。
赵刚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一个代号“土拨鼠”的叛徒,就潜伏在他们身边!
随时准备给他们致命一击!
成才站起身。
没有再看那个瘫软在地的特务,转身朝阶梯走去。
当他走到李云龙身边时,李云龙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声音都有些发颤。
“小子,你……”
成才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破获阴谋的喜悦。
他的表情,比刚才更加凝重,更加冰冷。
他看着李云龙,缓缓地摇了摇头。
“团长,事情……还没完。”
“这份供词,太顺利了。”
“顺利得,就像是有人故意喂给我们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