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
但笼罩在独立团营地上空，那片由山本特工队带来的死亡阴云，却并未散去。
反而，因为昨夜那场诡异的杀戮，变得愈发浓重，令人心生敬畏。
当成才带着他那三十三名队员，如同真正的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营地边缘时，整个独立团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巡逻的哨兵瞪大了眼睛，张开的嘴巴忘了合拢，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们身上没有硝烟，没有血迹，甚至连军装都还算整洁。
可他们身上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冰冷杀气，却让每一个看到的战士，都从骨子里冒出一股寒气。
更让人窒息的，是他们带回来的“礼物”。
那是什么？
德造的MP28冲锋枪，枪身烤蓝，在晨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日造的南部十四式手枪，被战士们戏称为“王八盒子”的军官配枪！
还有一把把锋利的德制工兵铲，一个个做工精良的蔡司望远镜，甚至还有几部战士们连见都没见过的，小巧的手摇电话机！
每一件，都代表着一个被终结的山本特工队“精英”的性命。
这些战利品，被随意地扛在肩上，提在手里，仿佛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而是一堆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山药蛋子。
张大彪、沈泉、王怀宝等人，死死盯着这些装备，再看看成才和他身后那些面无表情的队员，只觉得喉咙里一阵阵发干。
他们终于彻底明白，昨天下午的演习，人家到底放了多少水。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战斗！
“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哈！”
一阵极不协调的，如同老财主看到满仓金子般的狂笑声，悍然撕裂了这片死寂。
李云龙搓着手，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双眼放光地扑了上来。
他一把抢过魏和尚手里的一支MP28，翻来覆去地摩挲，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好家伙！德国货！这枪口，这枪托！他娘的比小鬼子的歪把子强了一百倍！”
他又抄起一把南部十四，熟练地退下弹匣，拉动枪栓，感受着那冰冷的机械质感，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能夹死苍蝇。
“才子！你他娘的真是老子的福将！老子的麒麟儿！”
李云龙一巴掌狠狠拍在成才的肩膀上，力气大得像是要给他拍散架。
“漂亮！这一仗，打得太他娘的漂亮了！给王村的同志们报了仇，还给老子缴获了这么多好东西！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整个营地里回荡，充满了那种对物资发自灵魂深处的渴望与满足。
赵刚也走了过来，看着这些战利品，心中同样激荡不已。
这一仗的胜利，意义太重大了。它不仅证明了成才特种作战理论的绝对正确，更给独立团，乃至整个八路军，指出了一条对抗日军精锐的全新道路。
然而，就在李云龙的兴奋劲还没过去时，成才却平静地开口了。
“团长，这些枪，我们用不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李云龙一半的热情。
“啥玩意儿？”李云龙的笑容僵在脸上，“用不了？这么好的枪，你说用不了？”
成才拿起一支MP28，动作熟练地拆下弹匣，从里面倒出几颗黄澄澄的子弹。
“MP28冲锋枪，用的是9毫米帕拉贝鲁姆手枪弹。”
他又拿起一支战士们常用的中正步枪，退出一颗子弹。
“我们的主力步枪，用的是7.92毫米毛瑟步枪弹。”
他将两颗口径、长短、形状完全不同的子弹，并排放在李云龙的手心。
“弹药不通用。”
成才只说了四个字。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盯着手心里的两颗子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光有枪没有子弹，那不就是一根烧火棍吗？”他骂骂咧咧地把枪往旁边一扔，满脸的嫌弃，“中看不中用！我还当捡了什么宝贝，搞了半天是请回来一堆祖宗！还得专门给它找子弹伺候着！”
赵刚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叹了口气：“是啊，我们的后勤本就紧张，根本不可能为了一批枪，单独开一条补给线。”
整个场面，瞬间从狂喜，跌入了冰点。
战士们看着那些漂亮的冲锋枪，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惋惜。
李云龙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老虎。
忽然，他脚步一顿，猛地看向成才，那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熟悉的狡黠光芒再度浮现。
“才子，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成才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
“从缴获它们的那一刻起，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那你说，咋办？”李云龙追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很简单。”成才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我们用不上的东西，总有人用得上。”
“我们缺子弹、缺药品、缺粮食。”
“而有的人，不缺这些，就缺好枪。”
李云龙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灯泡！
他一拍大腿！
“对啊！老子怎么没想到！拿这些烧火棍，去换能下蛋的鸡！”
他一把将成才和赵刚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兴奋地说道：“去找楚云飞！他那个358团不是号称晋绥军头等主力吗？装备的就是德械！这MP28，对他楚云飞来说，就是宝贝疙瘩！他肯定想要！”
“胡闹！”
赵刚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他压着声音，但语气却无比严厉：“李云龙！你疯了？！这些是战利品！按照纪律，必须登记造册，上报旅部，由上级统一分配！你怎么能私自拿去交易？！”
“这是严重违反纪律的行为！”
“纪律？纪律能当饭吃？能当子弹用？”李云龙的犟脾气也上来了，嗓门也高了八度，“老子问你，是把这些用不上的枪在仓库里放生锈，等着上级来夸咱们纪律严明重要，还是把它们换成几万发7.92毫米子弹，让咱们的战士在战场上多杀几个鬼子重要？！”
“你这个秀才，脑子咋就转不过这个弯！”
“你……你这是歪理邪说！”赵刚气得脸都白了，“原则！这是原则问题！”
“原则个屁！”李云龙骂骂咧咧，“老子唯一的原则，就是打鬼子！就是让跟着我的这帮兄弟，有饭吃，有枪使，有子弹打！谁他娘的敢挡老子的路，别说是你，就是旅长来了，老子也照样跟他掰扯掰扯！”
眼看两人就要吵翻天。
成才冷静的声音，再次插了进来。
“政委，从纯粹的军事后勤角度分析，团长的方案，是目前的最优解。”
赵刚猛地看向成才，眼神里带着一丝失望。他本以为成才能站在自己这边。
成才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平静地分析道：“一支部队，尤其是我们这种经常独立作战的部队，后勤标准化是战斗力的生命线。多种口径的弹药，意味着数倍的运输压力和管理成本。我们养不起这么金贵的装备。”
“用我们无法形成有效战斗力的非标装备，去换取能立刻补充到每一个战斗班组的标准物资，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交易。”
成才的话，精准地切中了问题的核心。
赵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道理，他都懂。
可那悬在头顶的纪律……
他看着李云龙那副“老子就是道理”的无赖嘴脸，又看了看成才那张冷静到不近人情的脸，最后，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一个迂腐的，不合时宜的，被这两个一个“土匪”和一个“幽灵”联手架空的政委。
“我……我不管了！”赵刚摆了摆手，满脸的疲惫和无奈，“但是李云龙，我把丑话说在前面！换回来的东西，必须一五一十地给我登记入库！一颗子弹都不能少！要是再敢给老子搞小金库，你看我跟不跟你急！”
“放心吧我的好政委！”李云龙一看赵刚松了口，立刻换上笑脸，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仓库的钥匙以后都归你管！”
他转过头，对着张大彪招了招手。
“大彪！”
“到！”
“你小子，换身衣服，带上两个机灵点的弟兄，去一趟阳村镇！”李云龙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把风声给老子放出去！就说，他娘的山本特工队，让咱们独立团给包了饺子！那帮孙子身上的洋玩意儿，全让咱们给扒了！”
“记住，动静闹大点！不光要让楚云飞的人听到，也要让县城的伪军和鬼子听到！”
张大彪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脸上露出了和李云龙如出一辙的，奸猾的笑容。
“团长，您这是……要一女嫁二夫？”
“屁！”李云龙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笑骂道，“这叫待价而沽！老子要让那帮狗日的，争着抢着给咱们送钱来！”
“让他们自己把价钱，给老子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