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奖令宣读完毕,团部里的气氛还沉浸在那股激动的热浪中。
李云龙的脸红得像关公,嘴巴咧得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了。
但旅长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重新坐下,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在成才身上,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探究、审视,甚至是一丝锐利的锋芒。
“成才同志。”旅长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屋子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到!”成才立刻挺直身板,眼神平静无波。
“你的事迹,我听说了不少。”
旅长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稳的节拍。
“苍云岭一枪毙坂田,李家坡狙杀日军观察哨,还有那个'盘尼西林'行动,都堪称经典战例。”
旅长的语气很平淡,但李云龙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压力。
老李脸上的笑容,悄然僵住了。
“都说你枪法如神,算无遗策。”旅长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但是,纸上得来终觉浅。我这个人,向来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
李云龙的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这是要当场考校!
赵刚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凝重起来。
成才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深潭,只是微微点头。
“请旅长出题。”
“好!痛快!”旅长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就冲你这份胆色,就不是一般人!”
他站起身,大步走到门外,声音洪亮。
“来人!把我的那杆'宝贝'拿来!”
很快,一名警卫员抱着一支用绒布精心包裹的步枪跑了过来。
打开绒布,一杆崭新的德制毛瑟98K狙击步枪赫然出现,枪身闪烁着钢铁的冷光,枪管上方的蔡司瞄准镜,更是精密得如同一件艺术品。
李云龙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我的乖乖!旅长,您这枪……起码得拿一个营的装备换吧!”
旅长接过枪,如同抚摸情人般摩挲着枪身,眼神里满是喜爱。
“这是我的心肝宝贝,陪我出生入死好几年了。今天,就用它来检验检验我们独立团的副参谋长,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抬手,指向村外远处的一片山坡。
“看见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了吗?”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在三百米开外,果然有一棵长得歪歪扭扭的老槐树,在光秃秃的山坡上格外显眼。
树枝上,还挂着一顶破旧的草帽,在风中摇摇欲坠。
“三百米,固定靶,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难吧?”旅长似笑非笑地看着成才。
李云龙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压低声音给成才打气:“才子,露一手给旅长瞧瞧!别给老子丢人!”
但成才却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观察着那棵树,又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和感受着微风的流向。
“旅长,能否让我先熟悉一下枪械?”
“当然可以。”旅长点头,将枪递了过去,但眼中的审视之色更浓了。
成才接过步枪,动作行云流水,检查弹仓、拉动枪栓、感受扳机力度,一系列动作熟练得仿佛这杆枪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举枪,透过瞄准镜看向那顶草帽。
但他并没有立刻开火,而是保持着瞄准姿势,一动不动,足足过了一分钟。
李云龙看得心急如焚:“才子,你倒是开枪啊!瞄准镜里都快长出草来了!”
就在这时,成才忽然放下了枪。
他转过身,目光直视旅长。
“旅长,恕我直言,这顶草帽,只是一个幌子。”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旅长的眼神瞬间一凛,精光爆射:“哦?何以见得?”
“第一,风向。”成才的声音冷静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今天的风是从西北方向吹来,但草帽的摆动却是前后摇晃,极不自然。这说明,它被一根细线牵引着。”
“第二,位置。”他继续分析道,“那棵树是整片山坡最显眼的目标,在战场上,这就是最典型的陷阱,是用来吸引狙击手开火,从而暴露位置的诱饵。”
“最重要的一点,”成才的目光扫过瞄准镜,再次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我刚才用瞄准镜观察时,在树后三点钟方向的灌木丛里,看到了极其轻微的反光。如果我没判断错,那应该是另一名狙击手瞄准镜的反光。他,才是这次考核的真正目标。”
话音刚落,远处的树后果然钻出一个人影,正是旅长的警卫员。
他朝着这边,远远地敬了一个军礼!
团部内外,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成才,仿佛在看一个从天而降的怪物。
这已经不是枪法的问题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观察力和战术洞察力!
“好!好!好啊!”
旅长短暂的震惊过后,脸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喜,他连说三个好字,冲上去重重地拍着成才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将他拍进地里。
“成才!你小子……你小子真是个天生的特种兵!不!是天生的指挥官!”
旅长激动地来回踱步,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我现在终于明白,独立团的那些辉煌战绩,绝不是偶然!有你在,我甚至觉得,全歼华北方面军,都不是一句空话!”
李云龙这时才反应过来,激动得满脸横肉都在哆嗦,他一把搂住成才的脖子,得意地朝旅长嚷嚷:“旅长!怎么样?我侄子,牛逼吧!这脑子,随我!”
旅长笑骂了一句,却懒得理他。
他再次走到成才面前,眼神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探寻。
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顿地问道:
“成才同志,你跟我说句实话。”
“你这身本事……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