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出去了？”
魏和尚第一个没忍住，声音都走了调。
他一双牛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成才，那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副参谋长，您这是啥意思？”
“咱不出去，难道还真在这城里跟鬼子耗着？就咱们这点人，还不够鬼子塞牙缝的！”
其余的队员也都绷紧了身体，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
他们信任副参谋长。
可这句话，已经超出了他们对“作战”二字的理解。
被关在狼窝里，不想着怎么钻狗洞逃命，反而说不走了？
这不是伸长了脖子等死吗？
成才没有理会魏和尚的咋呼，他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地上的地图，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你们看，鬼子现在在干什么？”
王喜定了定神，沉声回答：“全城搜捕，封锁出口。”
“对。”
成才点点头。
“他们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兵力，都被‘抓我们’和‘防我们跑’这两件事吸住了。”
“他们以为我们是吓破了胆的老鼠，只想找个洞钻出去。”
“所以，他们把最精锐的力量，都压在了城墙和各个出口上。”
他手里的木炭，沿着地图的边缘，画下了一个沉重而封闭的圆圈。
“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城内，反而成了他们防御最空虚的地方！”
成才的目光陡然锐利，扫过每一个队员的脸。
“与其像老鼠一样，被动地等着他们一寸寸搜过来，把我们堵死在某个角落里……”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透出一种彻骨的寒意。
“不如，我们主动跳出来，把这锅水，彻底搅浑！”
“主动……跳出来？”
一个队员下意识地呢喃，握着枪的手心全是冷汗。
成才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猛地一顿，敲在了地图上那个代表伪军军火库的圈上。
“这里，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伪军军火库！”
魏和尚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即爆发出骇人的亮光。
“我明白了！副参谋长，您是想……声东击西！”
“不完全是。”成才摇头，“这叫，敲山震虎，中心开花！”
他解释道：“伪军军火库，守卫全是些软骨头，容易得手。但它里面的弹药一旦殉爆，动静是最大的。”
“这一下，等于在平安县城的心脏里扔了颗炸弹，能把所有鬼子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城北！”
“当他们乱成一锅粥，忙着救火、弹压的时候，指挥系统就会出现混乱，兵力调动也会出现真空。”
“而这个真空地带，就是我们的生路！”
队员们听到这里，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一个个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恍然。
这思路……
太他娘的疯了！
也太他娘的胆大包天了！
不跑，反而在鬼子老巢里搞出天大的动静，再趁乱逃出生天！
魏和尚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一拍大腿，骨节都在作响。
“过瘾！他娘的，这仗打得才叫过瘾！副参谋长，您下令！这活儿，我魏和尚包了！保证给小鬼子放一个最大的烟花！”
成才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许。
这个魏和尚，虽咋呼，但战斗的嗅觉和胆气，是真正的顶尖。
“好。”
成才点头，用木炭在地上写下两个词。
“利刃，幽魂。”
“‘利刃’小组，魏和尚带队，王喜做副手，再挑八个身手最好、最擅长爆破的弟兄。”
“你们的任务，就是一把最锋利的刀，给我狠狠插进伪军军火库！我不要小打小闹，我要你们用上所有的炸药，把那里给我炸上天！动静越大越好，越乱越好！”
“是！保证完成任务！”魏和尚挺直了胸膛，吼声里全是压不住的兴奋。
“剩下的二十二人，包括张二牛的狙击组，组成‘幽魂’小组，由我亲自带。”
成才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幽魂’，有两个任务。”
他转身，从一个队员怀里，极为轻缓地接过了那个装满药品的帆布包。
他将帆布包，郑重地交到一个不起眼，但眼神最沉稳的战士手里。
“孙明。”
“到！”那名叫孙明的战士猛地立正。
“从现在起，你的命，就是这个包。”
成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包在，你在。包丢了，你也不用回来了。明白吗？”
“是！副参谋长！包在人在！”
孙明把帆布包死死摁在胸前，那不是药品，是他的命。
“‘幽魂’的第一个任务，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药品，把它安全带出去。”
“第二个任务，”成才的目光转回地图，“‘利刃’行动后，趁全城大乱，用最快的速度，从西城墙的火力盲区，突围！”
他的指令开始精确到秒。
“今晚九点整，全城钟楼会敲钟报时。”
“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就是‘利刃’的总攻信号！”
“从爆炸发生，到我们抵达西城墙，我给你们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
“这十五分钟，是城内最混乱的时刻，也是我们唯一的逃生窗口！”
“张二牛！”
“到！”
“你的狙击组，在这十五分钟内，必须提前就位，敲掉西城墙上所有对我们有威胁的明哨、暗哨、机枪手，甚至是任何一个看上去像军官的家伙！”
“我要那段城墙，在咱们抵达的时候，是干净的！”
“是！”张二牛只回了一个字，眼神却像钉子一样稳。
“这是险棋，也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成才做着最后的总结，声音不大，却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把这盘棋下活。”
“记住，乱，才有机会。”
“我们不是老鼠，我们是狼！是能在刀尖上跳舞的幽灵！”
“明白！”
仓库里，所有队员齐声低吼。
之前的绝望和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投入猎杀的、冰冷而狂热的战意！
他们开始用最后的时间，休整，擦拭武器，分配炸药，在心里一遍遍默念那张已经刻入脑海的地图和方案。
夜，越来越深。
晚上八点四十分。
平安县城北区，伪军军火库外的一处民房阴影里。
魏和尚带着九名“利刃”队员，如同十尊石雕，纹丝不动地潜伏在黑暗中。
院子里，伪军守卫打牌的吵嚷声和女人的浪笑声，清晰可闻。
魏和尚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缴获来的手表，指针正一点点地，逼近那个决定生死的数字。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弟兄们，压低了声音，嘴角咧开一个嗜血的笑容。
“都给老子精神点！”
“等会儿，听我信号，咱们给这平安城里的狗日的小鬼子和二鬼子……”
“放一个顶顶大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