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的声音,像一块冰,砸在王铁蛋滚烫的后颈上。
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漠然。
王铁蛋身体僵住,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头顶的撞击感,都不及这句话带来的寒意。
他死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击,就死了?
“下一个!”
成才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铁蛋被人从铁丝网下拖了出来,狼狈地滚到一边。他看着自己军装上被撕开的口子,和渗出的血迹,大脑一片空白。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二十八名兵王,轮番上阵。
结果,惨不忍睹。
不是被铁刺挂住,就是被泥浆拖慢了速度,再不然就是在梅花桩上失去平衡,摔得七荤八素。
训练场上,嘶吼声、闷哼声、重物坠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没有一个人,能像成才那样,流畅、安静、毫发无伤地通过。
他们引以为傲的体能和反应速度,在这片被精心设计过的“坟场”里,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小时后,所有人都瘫在地上,身上挂满了泥浆和血污,大口喘着粗气。
失败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成才走到队伍前方,平静地看着这群像是刚从屠宰场里拖出来的“失败者”。
“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失败吗?”
没有人回答。
“因为你们的脑子里,还装着太多垃圾。”
成才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你们以为匍匐前进,就是把身体放低往前爬?”
“你们以为过泥潭,就是咬着牙往前冲?”
“你们以为走梅花桩,靠的是平衡?”
“错!全错了!”
他走到铁丝网前,再次卧倒,身体贴地。
“匍匐,核心是‘藏’!不是‘进’!你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应该像蛇,利用地面上每一寸凹陷,每一棵杂草,去隐藏自己!你们的枪,是你们的毒牙,必须永远指向猎物!而不是像根烧火棍一样拖在地上!”
他滑进泥潭,泥水瞬间没过他的腰。
“泥潭,核心是‘融’!不是‘冲’!你们要感受水的阻力,顺着它的力量去移动!你们的身体,要变成泥潭的一部分!而不是像头蠢猪,在里面瞎扑腾,弄出天大的动静,生怕几里外的敌人听不见!”
他站上梅花桩,稳如磐石。
“梅花桩,核心是‘算’!不是‘走’!你们的眼睛,要在脚落下之前,就算好下一步、下两步、甚至下三步的位置!你们的大脑,要比你们的身体更快!”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来,这些看似简单的障碍,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恐怖的战术思维。
他们之前所学的、所练的,在成才这套理论面前,简直就像是孩童的玩闹。
“这些,只是基础。”
成才从梅花桩上跳下,走到队伍中央。
“接下来,教你们一点更重要的东西。”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教你们……怎么杀人。”
杀人?
这两个字,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们都是老兵,手上都沾过血。可从成才嘴里说出来,这两个字,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谁觉得自己最能打?”成才问道。
人群中,一个身材精悍、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汉子站了出来。
他叫李四,是攀爬测试的第一名,也是之前那个质疑刘嫣然的刺头。
“报告教官!俺在老部队,拼刺刀没输过!”李四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很好。”成才点点头,“现在,用你最快的速度,最狠的招式,打倒我。”
李四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
“教官,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个踏步,身体如猎豹般窜出,砂锅大的拳头,带着破风声,直取成才的面门。
这一拳,又快又狠,是他在无数次肉搏中练就的杀招。
然而,面对这雷霆一击,成才的反应,却平静得可怕。
他不退反进,身体微微一侧,以一个毫厘之差,让李四的拳头擦着他的耳边飞过。
就在两人身体交错的瞬间。
成才动了。
他的动作,没有李四那么大的声势,却快如闪电。
左手如铁钳,瞬间扣住李四挥出的手腕,顺势一拧。
“咔!”
一声清脆的骨节错位声。
李四的攻击戛然而止,整条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但这只是开始。
成才的右手,化掌为刀,精准地切在了李四的喉结下方。
李四的呼吸瞬间被截断,双眼暴凸,大脑因缺氧而一片空白。
紧接着,成才的膝盖,如攻城锤般,重重顶在了李四的小腹。
“呕……”
李四的身体,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瞬间弓起,胃里的酸水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咙。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众人反应过来时,李四已经软绵绵地跪倒在地,双手捂着喉咙和小腹,剧烈地咳嗽、干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干净利落、甚至堪称残忍的一幕,震得头皮发麻。
这不是打架。
这是……解剖。
成,就像一个熟悉人体结构的外科医生,精准地找到了李四身上最脆弱的几个“零件”,然后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摧毁了它们的功能。
“打架,是宣泄情绪。而杀人,是一门技术。”
成才站在李四面前,居高临下,声音依旧冰冷。
“你们要记住,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永远是脖颈、下阴、后腰和关节。”
“你们的攻击,不需要多大的力量,只需要绝对的精准。”
“一击,就要让敌人丧失反抗能力。”
他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抽出一把黑沉沉的工兵匕首。
“你们的拳头,是武器。这东西,也是武器。”
“但它不是让你们拿去跟鬼子拼刀的。”
他走到一根训练用的木桩前。
“它的用法,只有一种——无声地,从敌人背后,解决掉他。”
“第一目标,永远是后颈。从这个位置刺入,切断他的颈椎神经,他连哼都哼不出来。”
“第二目标,是肾脏。从后腰这个位置,捅进去,然后转动刀柄,他会在剧痛和内出血中,迅速休克。”
“第三目标,是腋下。这里防护最薄弱,一刀进去,可以直接刺穿肺叶,甚至心脏。”
成才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众人对战斗的认知。
刘嫣然站在不远处,拿着笔记本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脸色惨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听到的,不是战术讲解。
是这个时代最恐怖的、关于屠宰的教学。
她想别过头去,想捂住耳朵。
可她不能。
她强迫自己看着,强迫自己记录下成才说的每一个字。
因为她知道,这些血淋淋的知识,未来,会是这群战士在战场上活下去的依仗。
成才讲完,将匕首收回鞘中。
“今天下午,你们的任务,就是两人一组,互相练习我刚才教的动作。记住,控制好力量,我不想看到有人死在这里。”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留下二十七个面色各异的队员,和一个还在地上干呕的李四。
……
夜里,窑洞的灯火,驱散了些许寒意。
刘嫣然坐在桌前,整理着白天的笔记。
她的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一行行娟秀的字迹。
可她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白天那血腥的一幕。
成才那精准到毫米的攻击,那不带一丝感情的讲解。
都像梦魇,挥之不去。
她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他不是英雄。
他是一把被打磨到极致的、只为杀戮而存在的凶器。
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成才走了进来。
他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布满伤疤的上身,开始用一块布,仔细地擦拭着那把黑色的工兵匕首。
动作专注,而虔诚。
像是在擦拭一件神圣的器物。
刘嫣然放下笔,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成教官……”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成才擦拭的动作没有停。
“说。”
“我们……我们一定要用这么……这么残酷的方式吗?”
刘嫣然鼓起勇气,问出了憋在心里一天的问题。
“我们是军人,我们是为了保家卫国……可你教的那些……那些……”
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成才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为了活下去。”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也为了,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