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中，成才在断壁残垣间无声穿行。
他的动作轻盈得不带起一丝尘土，迷彩服与油彩让他整个人都融入了这片残破的背景。
这次的对手，非同小可。
能在一千米外命中移动目标，还能预判张二牛的行动，对方绝对是顶尖猎手。
对付这种人，任何疏忽都等于死亡。
成才在一处被炸毁的民房二楼停下。
这里视野开阔，掩体充足。
他没有架枪，而是取出一根缴获的铁管，里面嵌着两块碎镜片。一个极度简陋的潜望镜。
他将潜望镜小心探出墙壁破洞，一寸一寸地搜索对面。
狙击手的对决，是猎人与猎物身份的瞬间转换。
比拼的是枪法，更是耐心。
谁先暴露，谁就死。
时间在死寂的对峙中失去了意义。
钟楼上的张二牛趴在掩体后，纹丝不动。
他清楚自己的任务，他就是那个吸引死神目光的靶子，为参谋长创造机会。
对面的废墟里，身穿吉利服的日军狙击手井上雄，也同样在潜伏。
他是关东军特种作战的王牌，死在他枪下的抗联将领，不下五人。
瞄准镜死死锁定了钟楼。
他在等。
等那个八路军狙击手犯错。
他坚信，没人能在他的枪口下坚持太久。那种被死亡凝视的压力，足以压垮任何人的意志。
半个小时过去，钟楼方向依旧悄无声息。
井上雄感到一丝烦躁。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有耐心的对手。
他决定主动出击，制造破绽。
他捡起一块小石子，朝侧前方的一堆碎瓦片扔去。
“啪。”
一声轻响。
钟楼上的张二牛，身体下意识绷紧，枪口有了微不可查的移动趋势。但他瞬间想起了成才的命令——“别动！”
他硬生生止住了所有动作，重新化作一尊雕塑。
井上雄的嘴角扯动。
对方上钩了。
虽然没有开枪，但那一瞬间的犹豫，已经暴露了其心理防线的极限。
他开始微调枪口，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钟楼上。
他没有察觉，死神，正在从他的侧后方悄然降临。
一千米外，一双眼睛透过潜望镜，已经将他套牢。
“找到了。”
成才心里默念。
井上雄的位置极为刁钻，藏在一堆预制板和钢筋的缝隙里，还盖着伪装网。若非刚才扔石头的动作，根本无从发现。
成才缓缓收回潜望镜，架起狙击步枪。
他没有立刻开枪。
这个距离，能打中，但无法确保一击毙命。
一旦失手，对方会立刻消失。
他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对方彻底暴露自己的机会。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钟楼，一个计划在脑中成型。
他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二牛，听到回话。”
“参谋长！”张二牛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激动。
“听我命令，”成才的语气沉稳如铁，“三秒后，对你前方两点钟方向，最高的瓦砾堆，打一枪。打完，立刻向左后方翻滚，进备用阵地。”
“明白！”
成才放下对讲机，眼睛凑上瞄准镜。
十字线，稳稳套住了远处那个模糊的伪装网。
他开始倒数。
三。
二。
一！
砰！
钟楼枪响。
对面的废墟里，井上雄的身体猛地一振。
他以为钟楼上的对手终于沉不住气，暴露了位置。
兴奋之下，他调整姿势，大半个身子都从掩体里探了出来，急切地寻找张二牛转移后的新位置。
就是现在！
成才的呼吸停止，世界万籁俱寂。
他的手指，稳定扣下。
噗。
一声轻微到几不可闻的闷响。
子弹撕裂空气，跨越千米距离。
井上雄的身体猛地僵住。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不断扩大的血洞。
他至死都不明白，子弹……为何从侧面而来？
他张开嘴，只吐出一口血沫，便软软倒下。
那支昂贵的狙击步枪，摔落在尘土里。
战斗，结束。
成才依旧保持着射击姿势，又观察了五分钟。
确认再无异动，他才拿起对讲机：“二牛，威胁解除。派两个人，小心过来，把他的枪和装备都给老子带回来。”
“是！参谋长！您……您把他干掉了？”张二-牛的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与崇拜。
“他死了。”
成才的语气平淡，收起枪，转身离开。
顶尖狙击手的威胁是解除了。
但更大的危机，已经降临。
……
地下指挥部。
成才一回来，就被李云龙和赵刚堵住。
“怎么样？干掉那个狗日的了？”李云龙急切地问。
成才点头。
“好！干得漂亮！”李云龙一巴掌拍在桌上，“老子就知道，没有你小子办不成的事！”
赵刚却没有半分喜色，面色凝重地递过来一份报表。
“成才，你看看这个。”
成才接过，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弹药与物资消耗统计。
经过连日血战，独立团的弹药储备，已经见底。
三八大盖的子弹，人均不足二十发。
捷克式机枪，每个组只剩下不到两个弹夹。
炮弹，一颗不剩。
药品，全部用光。卫生所只能用盐水消毒。
粮食，最多还能撑三天。
三天后，十几万军民断粮，不用鬼子攻城，内部先乱。
“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成才的声音有些干涩。
“比你想的更严重。”赵刚叹息，“战士们现在只能喝稀粥。很多伤员因为没有营养和药品，伤口正在恶化。”
李云龙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
他烦躁地来回踱步，一拳狠狠砸在土墙上！
“他娘的！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
他的双眼血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狮子。
“有枪没子弹，有炮没炮弹！这仗还怎么打？拿什么打？拿弟兄们的命去填吗？”
他猛地转身，死死盯住成才，眼神几乎要吃人。
“成才！你他娘的不是号称神机妙算吗？你倒是给老子想个办法啊！”
“难道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等着弹尽粮绝，被鬼子活活困死吗！”
李云龙的咆哮在狭窄的指挥部里回荡，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赵刚想去劝，被他一把推开。
“别他娘的跟老子讲大道理！老子现在只要一个结果！要么打出去，要么让鬼子滚蛋！”
成才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画满标记的平安县城地图，眼神深沉，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
他清楚，李云龙不是在冲他发火。
这是绝望的宣泄。
指挥部内，只剩下李云龙粗重的喘息，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门帘被掀开，刘嫣然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炒土豆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