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世康回来的时候,韩年生和徐海英已经睡下,世康也没觉得大事,正想要睡下,就接到了家馨的电话。
家馨总是这样,哪怕是吵架,也会看人脸色。她第一句话也永远是在问对方,“你现在有空没?打算几点睡?”
世康已经听不出家馨的体谅了,反而是有点不耐烦,“有什么事,你说。”
家馨压着的火,也摁不住了,“聘礼的事,你和你爸妈说了没?”
世康说,“就这事?”
家馨揪着问,“说了吗?”
世康说,“怎么了?”
家馨越来越气,因为她知道世康压根就没说,“我问你到底说了没?”
世康说,“你不要老是像审犯人一样审问我,很烦啊。”
家馨说,“说了就说了,没说就没说,你以为我愿意追着你问,痛快点,给句准话,行不行。”
世康被逼得没办法,反而倒是理直气壮了起来,“没说!没说怎么了!”
世康越是这样,家馨越是拿他没办法,“那请你和你爸妈商量一下,给我回复。”
见家馨让了一步,世康却反问了一句,“你们家想要多少吧?”
“你什么意思?!”家馨心里冒出这五个字,按捺着蹿上来的火气。
“什么什么意思,你不就这个意思吗?”
“合着我跟你要钱?”
家馨把话挑破了,这话一说出来,就是难听又伤感情的话,世康就不说话了。
“韩世康,你到底想不想结婚???!”
世康见家馨发火了,一下子就怂了,“我明天和我爸妈商量一下,好啦好啦,我去问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
家馨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第二天,周日。
世康起来的时候,爸妈早就不在家了。家里没有人,显得200平米的房子特别空。他惦记着聘礼的事,这一大早倒是又找不见人了。说起来,韩世康的家庭情况也是蛮复杂的,大家都知道的情况是,徐海英其实不是韩世康的亲妈,而是他的后妈。
韩世康的亲妈呢,当初得病死了,所以韩年生再娶,谁也不敢在后面嚼舌根子。更何况徐海英基本上在任何场合都大大方方,体体面面的。
只是在世康这里,他是没过去的,他倒也不是不接受徐海英,他就是不能原谅他爸。在他的视角里面,当年他妈的病——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一般情况下,家属都会瞒着患者,但身为医生的韩年生却没有,他以最专业的态度告诉了妻子病情。也正是这份专业,让人忘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也是韩年生的妻子。一个丈夫对妻子本该或者可以不是这样。
韩世康是接受不了这件事情的,高三那年,妈妈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差,韩母最终没有熬到08年的春节,走在了农历的腊月。要说韩世康的摆烂是从那一天起的,也一点不过分。因为在在那儿以后他就一天比一天混,以至于那年高考压根儿就没认真考。他对于自己未来去哪里,会怎么样,要干什么都统统无所谓了。只有一件事情,他是有所谓的,就是不想去医院,所以,他毕业之后,通过家里关系,也先后换了好几份工作,每份工作也都干不长,不是这里不行,就是那里不行了。
南方的春天总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温度一上来,就是一个返潮的回南天。回南天是腐烂的味道,整个城市像泡在水汽里,水果会因为湿度太大而长霉发毛,墙面总是闷出一身臭汗。太阳总是不可多得的,太阳一来,又变得清爽很多。而韩年生会在出太阳的时候,选择去打门球。这一天一早,韩世康直奔门球场,打算和韩年生聊聊。
门球场,韩世康等了韩年生好长一会儿,韩年生来下场。自韩母去世之后,父子之间已经基本上没有这种单独交流的时候了。
他们之间的交流都更像是通知一声:
“我要再婚了。”
“知道了。”
“我要换个工作。”
“行。”
……
和家馨谈恋爱,本身也就是韩年生安排的,韩世康只是去了,应付一下,走个过场,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真的喜欢家馨,还走到了这一步。
父子俩生分到不知道该怎样开启话头,总是在座位不舒服,觉得太阳晒,又或者想要喝水的事情上打岔。实在没有别的借口的时候,韩年生开口了,“你对她想清楚了吗?”
韩世康没有回答,喝了一口水。
韩年生说,“如果没有想清楚可以再想想。这门亲事,你如果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再聊。毕竟他们家也就那样。”
韩世康对韩年生的话有些冒火,“我没有不满意。”
韩年生看着韩世康说出这句,韩年生觉得韩世康在说违心话,他觉得他的儿子就是因为不满意,所以才没有出现在订婚宴上。
韩年生说,“很多事情,我们都理解,毕竟结婚嘛,是一辈子的大事。这是该慎重的事情。”
韩世康对着韩年生总有一种莫名的火药味,他说,“也不见得是一辈子,结了离,再娶不是也很正常吗。你和我妈就没有一辈子。”
韩世康声调减弱,到底是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韩年生说,“你妈——!!”话说一半,韩年生又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我知道你对你徐阿姨有意见,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也该过去了。”
韩世康说,“那是你过去了。”
韩年生也越来越激动,“那你怎么着,日子不过了?!!”
韩世康说,“和谁过不是过,跟谁都一样。”
韩年生也被气到,“你说我,还是说你自己。”
韩世康没有接着回,“家馨我是认真的,彩礼的事你们怎么说。”
韩年生说,“我都没意见。你徐阿姨更不可能有意见。”
韩世康说,“那就行,我的事,她最好别参合。”韩世康正准备走,被韩年生喊回来。
韩年生说,“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别参合。”
韩世康说,“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之前就说好了,别出现,别出现!!你不听,现在我最后再说一遍,这是我的事,我爸我妈才有资格坐在主桌的位置。她一个外人,就别自取其辱了。”
韩年生被气得够呛,韩世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门球场。
开车回家的车上,韩世康回想起订婚宴那天的情形,那天他到的时候,大家基本也都到了。韩世康正准备进去,就看在徐海英从包房出来,在走廊上和饭店经理换酒单。饭店经理再三确认,“姐,这个酒单是之前小韩总来定好的哦。”
徐海英说,“唉,我知道,老韩和我说来着,但今天是自家人吃饭,也没有什么大事。现在管的严……”徐海英说到这里,饭店经理就没有再接下去,转而机灵地询问,“我们老板说了,今天的账挂他那儿。”
徐海英眼前一亮,“那怎么好意思呢?”
饭店经理说,“唉,我们老板是小韩总的朋友,今天小韩总订婚,和我们老板订婚没差的。”
徐海英一脸笑意,饭店经理凑近徐海英的耳旁,“我们老板说了,以后咱这儿就是医院的后厨房。”
徐海英对饭店经理的潜台词了然于心,在县城这种地方,就是一个人情社会,无非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你关照关照我,我回报回报你。是个官有一定的权利,自然来求人办事的人就多,一来二往,其实也很难拒绝。
韩世康不爽的就是徐海英这幅精明市侩的嘴脸,他是无法接受一个如此唯利是图的女人,顶替了他妈妈的位置。然后,韩世康就给韩年生发了条微信,“你没遵守约定,我不会出现,这婚你自己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