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柳篇之五
夏天的萤火虫2025-07-02 21:163,096

琴柳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母亲这个样子,好似娘亲一生下来就做了人家的婢女,说话行事都要弯着腰,年纪不大,也不知是因为有病在身还是与人卑躬屈膝惯了,更或许是太劳累了,总之现在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母亲这个样子,也是琴柳最看不得的,此时的琴柳一把抓过苏歉然怀里抱着的衣服,凶巴巴的瞪着小眼睛,“放这儿吧,我来洗!”

  苏歉然显是不曾注意到琴柳会如此对自己,尴尬的笑了笑,却没说话。

  琴妈劈手照着琴柳的后脑勺打了一下,“不省事儿的丫头,自己生的贱,还这么大的脾气,还不给苏少爷道歉!”

  这一下虽然力度不大,打的也并不十分疼,虽然日子过的紧巴,虽然家里常常是穷的揭不开锅,但娘亲却一直没有动手打过自己,常常是十分内疚地抱着自己,嘴里喃喃着:“柳儿,红儿,是娘亲不好,是娘亲不好,娘亲没出息,没本事让你们衣食无忧,这都是娘亲的错!”

  于小琴柳来说,娘亲的怀抱是极其温暖的,直到许多年后,乃至如今,每每想起因为忙碌,极少在娘亲怀抱中撒娇,却又分明有过的温暖怀抱,琴柳嘴角都会浮现出一抹辛酸却又十分温暖着的笑。

  看琴柳眼里噙着不停打转转,却倔强的不肯下落的泪花儿,苏歉然急急的摇着手,“琴妈,你不要打柳儿,我,我是来找她玩儿的!”

  于琴妈来说,她又何尝亲自动手打自己的这个苦命的孩子啊?

  但,在人屋檐下讨生活的母女们,敢得罪这位可以说是自己的衣食父母的苏家大少爷吗?此时却是眉目低垂着,说了声:“苏少爷的衣服我会尽快洗净晾干的!”

  抬眸对向一直倔强地站在那边的琴柳道:“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苏少爷因为身体不好,在家休养几日,你还不快点陪苏少爷好好玩儿会?”

  琴柳自小便生的是聪敏机警,此时听了娘亲的话,亦知道是自己过于冒失了,退一万步来讲,人家苏少爷送衣服来给娘亲,那是照顾娘亲,不多给她点活计,如何换钱买米吃?

  那时候因为在娘亲的羽翼下生长,当真还不曾感受到过人情冷暖的她,还是噘着一张能够拴起一头驴的小嘴,愤愤然的哼了一声。

  恰巧这个时候,忽然远处传来几声小女孩子的呼唤声:“表哥,表哥,找了你半天找不到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裹绫着缎的一个粉嫩嫩的小姑娘,从河那边跑来,望着破衣烂衫的琴柳,脸上尽现鄙夷之色。

  “表哥,我们是有身份的人,怎么可以与这个土里叭叽的下们们混在一起呢!”

  苏歉然在随着小姑娘离去的前一刻,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琴柳,“柳儿,这是父亲从外地带来的菊花糕,可好吃呢,我给你留了一份!”

  刚塞至琴柳的手里,便被那个表小姐强拉着走开了。

  对于这位温温尔雅的苏歉然,虽是第二次见面,小琴柳对他却有着说不出的好感,并不是因为他给自己留了菊花糕,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态度,谦和的似传说中的君子,一直到长大之后,每每想起那一幕,琴柳内心里便会充溢着莫名的温暖。

  望着远去的两个人的背影,小琴柳愤愤的啐了一口唾沫,身后传来娘亲的声音:“柳儿,你不能这样。苏家对我们不薄,如果不是苏老爷怜惜我们母女们无依无靠,给了我们一个容身之所,给了你娘亲一份洗衣工的工作,娘亲哪里有能力养活你们这两张嘴?若不是苏太太心好,把表小姐的穿剩的衣服送与你穿,娘亲哪里有钱替你们姐妹两个做衣服?有道是,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所以,二夫人的娘亲当时救了你,你就要以牺牲自己的一生来报签他们一家对不对?即使是在你生了我们姐妹两个之后,爹爹想要让你做侍妾,你为报当日二夫人的娘亲临终前的嘱托,也回绝了,对吗?若非你的一味忍让,如果你能够光明正大的做一个侍妾,而不是做一个代孕工具,我们如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小琴柳当时亦不过五六岁的光景,仰起一张倔强的小脸,眼睛直视着自己的娘亲。

  这一刻的琴妈忽然语塞了,这些从来不曾在女儿面前提及的话,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将扬至半空中的手停了下来,嘴里的那个“你——”字尚未来得及出口,便被一串剧烈的咳嗽声止住了,只感觉喉头一阵腥感,一张嘴,吐出来的是一滩带有浓血的痰水,直到那个时候,琴柳才忽然慌了——坐在马车上的琴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自从娘亲吐过血后,没过多长时间,便真正一病不起,没过多长时间便告别了人间。

  眼泪顺着姣好的面颊肆意流淌,内心里有个声音不住的重复着:娘亲,琴柳无知,琴柳不孝啊!琴柳当初只是以为你做了爹爹的侍妾一切会大不相同,其实,当真做了,头上再出现一个大夫人,又有何用?只怕是若早一日你做了爹爹的侍妾,不若说是弟弟了,便是琴柳与妹妹都不可能出世,这一点,一直在大家族中长成的娘亲,即使是性了再温弱,又岂会看不明白呢?以娘亲的性格要注定的命运来看,即便是看清楚了,又有何用?

  一直到最后一刻,娘亲咽气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念不忘地叨咕着那个她从来不曾抱过一下的儿子的乳名:“顺子,顺子——”

  那是娘亲有生以来的唯一希望,同时也是最后希望,记得娘亲在弥留之际,拉着琴柳的手,眼里闪着明媚之光:“柳儿,都说是亲生兄妹会有心灵感应,顺子也会感应到他的两个姐姐的,他长大后会来寻你们的——”

  这个可怜的女人,在临死之前,最惦记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三个孩子,而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当初自己差人将父亲和二夫人打入大牢的时候,那个年纪幼小的小男孩子,瞪着一双与自己一样的大眼睛,无助的抓着手框手守,眼睛里透出的竟是她这个自诩为成年人的姐姐所无法看透着的!思及往事,琴柳只感觉自己的心似是被掏空了,靠在车壁,任由眼泪无声的滑落着,滴滴答答。

  马车依有不急不缓的徐徐前行,将至中午的时候,赶车上忽然“吁”了一声,头都没回的问道:“小公子,前边有家小店,是不是打个尖让牲口饮些草料,再继续前行呢?”琴柳有些疲倦的靠在车壁,擤了擤鼻子,自打早起偷偷出了太子府,行了这半天的路,还当真是饿了呢!

  “好的,苏大哥是个惯常出门的,一切全由小哥打点了!”跳下马车的时候,琴柳因为在车内哭了半天,感觉头有些发晕,险些不曾摔倒,反是那个驾车的小哥伸手扶了她一把,还嘱咐了一声:“小公子小心了!”

  只是,先前估计这驾车人不曾认真打量琴柳,再加上她事先用帽子深压了自己的头额,便是想看也未必看得清楚,有扶她一把的时候,那温软的骨感,分明不似一个男人之手,心里便是一怔,却也不曾多想。

  前边正好迎来了手脚勤快的店小二,牵了他们的车马,向店里唱讷了一声:“客官,里边请!”

  借着吃饭的空当,琴柳抬眸悄无声息的打量了几眼这位驾车的小哥,真实年纪不过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一开始自己选择他的车的感觉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证实,生的不仅干净,果真不似那帮日常做惯了粗活的赶车人,举手投足竟带着几分儒雅,尤其是用餐的姿式更是象极了大户人家的贵公子,更重要的是,眉目依稀,果然有着当年那个送自己菊花糕的苏歉然的影子。

  不禁出声问道:“想我在这京城里也呆了有许多年了,敢问小哥所要寻之人为谁?”

  正在低头用心吃饭的苏歉然,听了琴柳的问话,咽下一口饭后,嘴角扯出几丝苦笑,“便是说来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我自是记得她这许多年了,可人家未必真能记得我苏歉然。不怪乎我的娘亲与表妹以前对我极为的不屑,说我纵是再存有万千心思,如她那般的人物,又岂会是寻常人家要得起的。

  若果如那个传回来消息的人所说,不是做了人家的侍妾,便是做了青楼的头牌。我当时却还固执的辩驳着:果是如此,我赎她出来便是!只是,事实的真相却是,当我真的遇到她的时候,不仅是她的身价不是我可以赎得起的,便是连见她一面,与她喝一杯茶的机会都无有了。去年七夕的时候,听说春月楼要拍卖她的初夜,我便倾尽身上的资财,进去那里,实指望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可以见她一面的机会,不曾想,因为误踩了香蕉皮,在她还未真正出场的时候,便被人扔了出来,当真可笑的厉害!这之后,听说她第二天便被宇王赎身安置在了宇王府,我却还是依不死心,只想着今生无缘,只怕是再见她一面,亲口告诉她——”

继续阅读:琴柳篇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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